“操你娘的奉命行事!造反你是奉命行事,守城你也是奉命行事!昨日老子率军攻城,你们打死了我麾下四千七百多名弟兄,我前军副统领肖剑锋肖老弟被你们的火炮炸得肠子都流了出来,就死在老子的怀里。他当日跟老子在德胜门伏击鞑子,杀得浑身血葫芦一般,是我带人把他从鬼门关抢了回来。没想到,未曾死在鞑子手里的英雄,却死在这***徐州城下,死在你姓林的的手里!他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岁,连老婆都没有讨……”
曹闻道再也说不下去了,大颗大颗眼泪从一双圆睁的虎目中汹涌而出,肆意地流淌在他那张被硝烟熏黑的脸膛之上。
林健又长叹一声:“两国交兵,各为其主,生这等不忍言之事也在所难免……”
“我呸!你们哪是什么国?一帮逆天背主的乱臣贼子而已!就凭你们,还想把我大明朝的天给翻了过去,做梦!”曹闻道抹了一把脸膛上汹涌奔流的眼泪,咬牙切齿地说:“想到我那剑锋兄弟,还有我那四千七百多位弟兄,老子就恨不得把你们这些贼娘入的土鳖龟孙统统杀光,为他们报仇雪恨!”
林健看看身旁已吓得面无人色的叛军兵士,向怒目圆睁的曹闻道抱拳说:“贵军肖副统领及四千七百兵士殒命城下,林某身为守将,难辞其咎。今日之战,无论胜败,林某当自刎以谢贵军阵亡将士。只是我军部众皆是奉命行事,依我大明律法,奉命行事是公罪,公罪不究。还请曹将军并贵军弟兄高抬贵手,放我军部众一条生路……”
“你放屁!”曹闻道说:“皇上有恩旨,只要你等不跟着那些乱臣贼子一条路走到黑,就法外施恩,赦免你们从逆之罪。我曹闻道一来要遵从圣命,二来老子虽说没读过多少书,却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要报仇,老子自会去找高得功、李明博那些贼娘入的土鳖龟孙;还要带兵杀进南都,找那些谋逆作乱的藩王勋臣算帐,怎会拿你手下这些普通士卒泄愤!”
林健大喜,又抱拳施礼道:“谢曹将军!”
经这么一打岔,曹闻道总算是平静了一点,说:“姓林的,当日老子看你身子骨虽瘦弱,可也算是一条血性汉子,才手把手地教你武艺,教你行军打仗的本事,可老子怎么也没有想到,你如今怎么就跟那些贼娘入的乱臣贼子搅到一块去了?别忘了,你也是为国家流过血立过功的人!”
这个问题实在太深奥,林健一直都想不明白,眼下这种两军对垒,刀枪对着鼻尖的危急时刻,也容不得他多想,便说:“是非功过,还是留待后人评说吧!”
“林将军此言差矣!”人群之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清朗的声音。众人一起回过头去,只见曾望陪着杨博,从中军兵士分出的一条道走了过来。
众人一起躬身抱拳施礼:“杨大人!”
不待杨博回礼,曹闻道便说:“城中战火未熄,杨大人怎能以身犯险?”
杨博笑道:“戚将军有言在先,今日之战,凡我营团军诸人,自他与本官以下,连同火夫、马夫,全军上下一齐杀入徐州城,一个也不许留在城外,本官身为军中一员,岂敢违命?”
曹闻道看看杨博,只见他虽是纱帽官服一应俱全,可官服却打起了不少皱褶,官服下摆和两只手上也沾满了血污,全然没有平日那样儒雅高洁的风度,不禁埋怨曾望说:“都是你老曾在此耽搁,迟迟未能打开城门,竟让杨大人攀梯登城!”
其实,曹闻道哪里晓得,杨博如此迫不及待地进城,倒有一大半原因是因他而起。杨博和戚继光都明白,徐州是打开南下通道的门户,此战胜利,平叛之战便大局已定,但若是恣意虐杀战俘,不但违反了皇上“剿抚并重,以抚为主”的平叛方略,更会激起叛军将士拼死求战之心,给日后的战事带来很大的困难。而前军昨日伤亡惨重,他们实在担心脾气火暴的曹闻道报仇心切,攻上城头之后大开杀戒,违犯了皇上钦定的《三大军规八项铁律》。因此,杨博留下戚继光在城外督率余部准备进城,自己带着几名亲兵小校,沿云梯登上城头,急匆匆地赶到了两军对垒的马道上。</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