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慌忙起身应道:“皇上睿智天纵,臣等愚钝,难及万一,惟有谨遵圣谕,即刻照办而已。”
听严嵩又跟当日议鞑靼求贡一事一样,将皮球踢到了自己的面前,用意大概也不过是为日后推卸责任埋下伏笔而已!朱厚?更加生气了,刚想敲打他两句,就见到李春芳站了起来:“启奏皇上,臣有几处尚不清楚,恳请皇上明示。”
终于有人要问到实质性的问题了,朱厚?也顾不上再计较严嵩的工作态度问题,忙说:“李阁老请讲。”
李春芳沉吟着说:“军、师、旅、团、营、连、排、班八级建制之长统称某长,确是规范明晰,惟是方面军及兵团之长名曰‘司令’,臣愚钝疏学,不知此称谓从何而来,又做何解释,臣恭请皇上明示。”
敢对明朝建军之基动刀子,朱厚?自然不会忽视这个问题。他大言不惭地说:“这是朕思虑再三定下的官职名称。所谓‘司令’之‘司’便是执掌、掌握之意;‘令’乃是朝廷之令之意,也便是说方面军、兵团之长乃是奉朝廷之令执掌所部兵马。司令司令,有令才有司,无令便无司,所司之事不过令也!朕以此为名,旨在提醒、告诫为将为帅之人不可忘记朝廷之令而挟军自用。”
能如此巧妙地自圆其说,朱厚?也得意地笑了起来:“呵呵,各位阁老,朕这个名称定的可说的过去?”
这回,是严嵩带头喊道:“睿智天纵无过皇上!我大明军中百万将士必能铭记圣训,恪守人臣本分,为家国社稷效死尽忠!”
毕竟是待罪官场几十年的内阁重臣,一个看似毫不起眼的小问题就象是一块扔到湖水之中试探深浅的小石头,李春芳已探知皇上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便直截了当地问到了最核心的问题:“整军之后,全国三百二十九个卫与六十五个守御千户所又该如何处置,是否俱都撤裁归并,臣恭请皇上明示。”
“当日御前奏对,你也在场,该当记得夏阁老所言。”朱厚?感慨地说:“夏阁老不愧是老成谋国之人,其言上承祖制,下契朕意,一句‘军队且不能乱’使朕如梦初醒,至今仍觉言犹在耳。为确保军制改革顺利推行,且要确保改制期间军心不乱、武备不废,自然不能搞一刀切,将全国三百二十九个卫与六十五个守御千户所一风吹,必须分步实施。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之中,南直隶及湖广、浙、赣一京三省各军镇附逆叛乱,所有卫所一体撤裁,如何进行军事布局,如何派驻地方守备兵力,兵部可先拿出一个方案来,待王师平定江南之乱之后再议,如今就不必细说了。两广及云、贵、川、闽四省山高水远、政令不通,整军之事也只好暂缓。朕以为可先在北方诸省施行,除了山东沿海各备倭卫所暂时保留之外,其他卫所一律撤裁合并,择其精锐如禁军之例,整编成正规军,分驻各省治所(省会)及军事要冲之地。”
整军之事非同小可,李春芳原本最担心皇上急功近利,贪大图快,要象起初设想的那样,将全国卫所全部撤裁。如今看来,皇上果然早已考虑周全,提出分步实施的方略。而在第一步改制的北方诸省之中,北直隶与晋、陕两省甫经鞑靼入寇,各地卫所军卒几乎损失殆尽,余者又大多充补大同等沿边诸镇;山东、河南各省卫所军大部奉调进京勤王,留在了禁军,各省留存的兵将并不多,整编改制的阻力要小得多。他心里稍定,又问到一个随之带来的问题:“请皇上恕臣放肆直言,守备卫所撤裁之后,各省府州县治下若有百姓结党作乱,又将如何处置?”
“百姓但求温饱,若有活路,怎会犯上作乱?”朱厚?毫不犹豫地说:“卫所军武备废弛,纵然留存也只是徒糜国帑民财而已,加之军纪败坏,亦兵亦寇,称其为资乱致乱之源也不为过,不若将其撤裁,在各省府及军事要冲之地留驻精兵,严加训练,境内有事,即行调往平乱即可。”
李春芳心里暗自咋舌:到底是皇上,敢想他人不敢想之想,敢言他人不敢言之言,且不说军队调动颇多不便,若是民变成燎原之势,官军难免疲于奔命顾此失彼!但此事涉及民政等诸多方面,而且关乎皇上治国理政的功绩和声誉,他也不敢多言,再次低头沉思了起来。</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