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们的心中就是这么想的。
不然的话,他们为什么要惧怕先生?在先生把方炎给带走了之后,他们的心里为何会如此的着急?
“在你们的心目中,我是凶手,我是罪人,我是你们即将要面对的敌人——我是不是应该觉得很难堪?我是不是应该觉得很丢脸?”先生看向方炎说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燕子坞,这里是将军下马丞相落轿的燕子坞。我是谁?我是这燕子坞的先生。”
“你们每一个人出生的时候,我都会去你们家里看望你们,抱过你们。从你们开始读《百家姓》、《弟子规》,我就已经是你们的老师——方炎,你不是在花城当了老师吗?你不是取得了一些不错的成绩吗?你的那些古文学知识是谁最先培养引导的?阮千,你现在是道陵的秘书,是谁最先让你细读深究《博弈论》的?李小天,你现在是商人,你小的时候调皮捣蛋,是谁说本性跳脱板子暂且记下的?”
“现在你们长大成人了,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成就和事业——现在,你们开始来质疑自己的先生是杀人犯?是杀人案的罪魁祸首?”
“——”
先生看向方炎,说道:“方炎,如果你在八天前的下午,如果你在回来的当天晚上来找我——你向我讨要一个答案,你向我讨还一个公道,我会拒绝你吗?”
“我担心——”方炎如实说道。既然大家已经把话说开了,他也就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了。“我担心先生不再是先生。”
“不错,因为你们担心先生不再是先生,所以你们拖延了一天又一天,成群结队地回来想要把事情闹大——你们想让所有燕子坞的人都看到,你们担心先生不公平不公正,你们担心我替白修说话冤枉了你们——”
先生心绪难安,语气带着怒意说道:“方炎,你们回来的当天下午,我就在这茅屋等你。当天下午没有等到你,当天晚上没有等到你,第二天没有等到你,第三天也没有等到你——倘若不是我今天恰好在石河子边遇到你,怕是你今天也不会过来见我吧?”
“刚才过招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身体还没有康复,你的太极之心没办法使用,现在的你正处于最衰弱的时候——这个时候的方炎怎么敢来见自己的杀父仇人呢?是也不是?”
“——是的。”方炎咬牙说道。
“从那件事情发生开始,我就在燕子坞等你,你可知道?”
“我不知道。”方炎说道。“我没想到白修会出现在花城,我更没想到白修会和将军令联手想要杀我,我万万没有想到,白修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告诉我——我的父亲是他杀的。先生,白修是你的徒弟,是你一手培养的学生,你视其为亲生儿子一样的看待——这样的人,他是我父亲的杀父仇人。你要我怎么看你?你要我怎么想你?”
“先生,你可是先生,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先生,在整个燕子坞,又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过你的眼睛?白修做此凶事,你能告诉我们说你完全不知情?”
先生看向方炎,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确实不知情呢?”
“那么先生失职。”方炎说道。虽然仍然不相信先生所说的话,心里却有一种大石落地的感觉。
他不希望先生和白修是一路人,虽然这有些自欺欺人。
如果先生和白修是一路人的话,这个结就大了,这个局——也实在太大太大了。
“教徒无方,这确实是我失职。”先生诚肯点头,说道。
先生看向叶风声等人,说道:“你们成群结队的跟着跑过来,是想要再次逼宫先生吗?今天不给你们一个答案不成?”
“先生——”叶风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都说过了,是来看看热闹——不过,我们还是希望先生能够把事情给方炎说清楚。几句话的事情,藏来藏去的容易引起误会,而且还会影响先生在我们心目中英明神武的形象——您说是不是?”
先生看向叶风声手里的条幅,说道:“这是什么?”
“那个——”叶风声想要把手里的条幅往后藏,说道:“没什么。我刚才写得一首诗。不怎么样,就不在先生面前献丑了。”
“拿来看看。”先生说道。
“先生,还是不要了吧——”叶风声一脸为难地模样。
先生对着叶风声伸出手来,说道:“拿来。”
叶风声看了方炎一眼,方炎对着他点了点头,叶风声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手里的调幅递给了先生。
先生展开条幅,上面是一行血红色的大字:杀人者白修。
先生沉默起来,就像是在仔细地欣赏着条幅上的大字结构。
良久,才轻轻叹息,说道:“虎威聪明一世,也耽误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