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更久更远一些的时候……那个时候尚且身在入世却又做到了出世的清净感业寺里,他曾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过,“不一定只有做了你的驸马,我们才能在一起。”
如今他依然会这么说,因为这样的认定并沒有被动摇。在一些身份特殊、地位无奈的人身上,婚姻并不能同爱情划等号不是么?他始终都认定,令月,如果你是我的,谁能抢的走?
呵……前提是她得是他的啊!但是当时的他们全都深淬在爱情的荼毒里,全都自然而然的忽略了这个铁定的大前提。
料峭的风儿渲染了天光与暗影,迂回过面时并着有喟然一叹落在心里。俊臣抖抖袖角,下意识的想着他沒有错,又终是错了;因为确实沒有人能抢得走她,但她也不是他來俊臣的。
她,只属于她自己……[]肆夜红楼92
“簌簌”的幽微响声猝不及防的闯入耳廓,似是一侧的疏林里边儿新发出來的细嫩的柳枝不甚折了腰身。
俊臣闻声,漫不经心的将那潭水般深沉的目光从浩淼天幕、细弯月儿之上收了回來,下意识侧首循声去瞧。
不过只有瞬息的交叠,他面上漠漠的神情兀地燃上一层细微的变化,朗目中骤然浮涌起的分明是一丝震惊!再即而,这引了星坠了辰的双目便倏然一下定格了住,被梦魇般的样子!
有一抹娆丽身影莲步冶冶的自柳林间碎行而來,是一席大红『色』嫁衣的太平。
太平在目触俊臣的须臾起了一惊,她沒想到來俊臣这个时候会在自家的府苑大门口孑孑然独自立着!夜风吹拂周身时带起的韵致煞是疏朗,那几缕淡淡的华光在他依旧俊美的身形间倒影出粼粼的波纹,这男子美好的不像是一个人,俨然造化自然的鬼斧神工雕琢而出的一位精灵!倏然间,此情此景便因了这个人的存在、因了这样一个月晓风清的时刻而顿然诗意化,太平蓦地起了一种错觉,在來俊臣身上她突然看到了一种天人合一的极大欢喜!
俊臣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太平,因如是怎么都沒想到这个时候会在这里看到太平,他的感观被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又加之太平这一席火热的红『色』太过于抢眼,便又大刺刺的使俊臣造成了一种极大的震撼,这样的震撼迫使他浑然一震,倏倏然几度以为自己此刻是在做梦!
两个人就这样僵僵的对视在一起,双双都忘记了将目光移开,一任时光就此好似凝定住了再也不前一般!
这样的喜服、这样的皓月与朗朗的夜、又加之这样两个本就怀着炽热情愫的两个人……以至于此情此景霍然便令两人产生出这样的一种错觉,好像这一晚是太平与俊臣之间一场专属的婚礼,她在这一晚犹如这世上所有平凡的女人一样,将自己嫁予了他,嫁于了心里真正爱着、念着、想着、盼着的温柔的情郎!即便这一切诚然只是美好而悲凉的错觉,是现实中,兴许一辈子都不可能达成的美好绮愿。
最先回过神來的是來俊臣,他缓缓错开定格在她精致面孔间的目光,后慢慢将头低下去,一点、又一点,直到从那个略略仰望苍穹的高扬姿态变的完全同这苍茫尘世持平下來。
随着神绪的放慢放缓,轻靴也往着前方迈开了优雅的步子,带着这股与生俱來的卓尔拔尘,俊臣渐渐行下了一道不长的台阶。他不缓不急,压制住燥动起伏的心『潮』,一步一步稳稳的向着面前突兀出现的这一袭火红走过去,薄唇一动,挂了浅浅一道笑意,恍若暗夜忽开、掺着檀香的木莲:“你來了?”末尾带着几缕浅淡,因为问的轻飘飘,所以这样的语气出口就显得小心翼翼、带起一丝丝示弱的亲昵。
此时太平面上的浓妆虽然因被一路之上疾行滋长出的香汗退去,但也还有些残余的胭脂,致使本就美丽的她显得更为明艳。纤眸凝着前方良人递过的目光,她亦是不动,可许多剧烈的情愫便在这明眸里边儿摇曳的涟涟。
是有多久赌着这气未与他会面了吧……时今重逢月下,沒有云遮月的气氛渲染,但还是轻而易举就带上了那种如陌生人般的客气,那种似有似无的疏离,直惹引的她想要哭泣:“嗯。”太平喉咙干涩,就这样应了一声,只听这一声应,觉的她云淡风轻的并未带起一丝波澜來。
但内心的火热与情『潮』的蹿动,其实总也不能足够尽致的表现在面上叫谁一眼看出來,这是天『性』出于自保的一种伪装,因为人总是极容易脆弱的,若是内心脆弱的同时连面上的坚强都不能维系,似乎整个人可就当真是一无所有了!
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们两个人谁也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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