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世姿态放得很低,对刘锜、呼延庚、呼延武康,杨沂中都是兄弟相称,对西军的后起之秀吴玠吴璘,称他们的表字,对敢战士出身的岳飞,他也亲切地称呼一声“鹏举。”
呼延庚将心中对刘光世的愤恨和鄙夷掩藏起来,虚以逶迤。众人说起接下来的方略,吴玠说道:“请太尉相公示下。”承宣使,已经能够被人称为使相了。
刘光世道:“我等武人,只有忠君报国一个念头。但也不急在这一刻,好不容易打了胜仗,吾等先歇息歇息。”
呼延庚等人到得刘光世营中,本是未时,还未到开饭的时候,但刘光世颇有些世家子弟的架势,随时随地可以摆开酒宴,还用幕布将大帐外透出来的光亮挡住,在大帐内点起巨大的白烛来,酒宴宛如夜饮。
刘光世在这一群军官中位置最高,既然他要喝酒,旁人自不能驳了他的面子。
刘光世既是上官,也是主人,端坐在上首,左边是呼延庚、刘锜、吴玠等人按官阶顺着排下来,右边则是刘光世营中几个统领以上的大将。每人一桌。
“军中也没有什么珍馐美味,只靠孩儿们在左近荒野里打的野物,这兔子烤得,还入得口吧。”
吴璘叫道:“这兔子肉么起来,韧性极好,最是过瘾。”“别光吃,喝酒是正理。”刘光世道,“刘九,呼家两位哥儿,杨老三,和我们刘家,都是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吴家昆仲,吾也是久仰其名,那边的……鹏……飞,也是河东的悍将,今日本将高兴,就不讲阶级之分。”他冲着右手边自己的部将一挥手:“和客人们喝起来,不许冷了场面。”
他又一拍手,“让她们都上来吧。”
在帐门口守着的卫兵便撩开帐帘子,送了一队女子进帐来。刘光世的军营中,带着歌伎,鼓乐琵琶,都是配齐了的。
平心而论,刘光世带的这队歌伎,论容貌都很不错,舞也跳得好,但呼延庚就是提不起兴致。“美人帐下犹歌舞,将士军前半死生。”他满脑子都是在神水峡的损失。应付了几轮酒之后,呼延庚来到大帐外,此时已经过了申时,天色变成灰色,晚风拂来,将酒气都吹走了。
呼延庚看见岳飞也在账外,昂首挺立,望着远方。
“岳二哥,怎的在帐外?”
“里面太闷,出来透口气。呼镇府不也出来透气吗?”
“岳二哥,我等还是兄弟相称,称呼差遣显得生分,将来在战场上,定是要守望相助的。”
“守望相助?也是末……哥哥到得迟了,不然定可生擒完颜娄室这一大酋。”
“唉!”呼延庚和岳飞不约而同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哨兵,在刘光世的大营里,此战的责任大家心中有数就行,不用说太细。
“呼镇府……呼兄弟可有什么计较?你的本镇还在平卢?何时回平卢去?”
“我就准备回去了,顺着黄河东进就行,娄室新败,金兵又不习水战,想来水上还安全。”
“安全?兄弟同路还带着什么人?”
“岳二哥,您家弟妹要随我一同回去,此次我本是带着内子到延安府拜见家严家慈。”
岳飞听到这话,不由得想到他自己的家眷:“真是羡慕兄弟,家眷有个定处,家母年事已高,却要跟着岳某颠沛流离。”
岳母,还有岳飞的妻子,跟着岳飞可没过几天舒坦日子,最开始岳飞官位小,打仗的钱粮都不足,无以奉养老母。到最后被蒙冤被杀,家人被发配云南。而且中间岳飞还和家人失散过,一度还将家人托付在韩世忠那里。
“兄长不若将家眷送往延安,兄长之母便是我母,我家在延安人多,也可有个照应。”呼延庚这样提议。
“那岂不是太麻烦兄弟了?”
“既然你我兄弟相称,又有什么麻烦。”
呼延庚邀请岳飞将家眷送往延安,是感觉这次陕西的情形,比另一个时空要好一些,京兆府没有被攻破,鄜延军的主力也没有虚耗在第三次援汴梁的路上,无论是刘光世,还是呼家军都还没有跑到淮南去“护驾”,而且自己已经和吴玠、刘锜等人接上了线,有些事可以早做安排。
岳飞道:“家母和内人暂时都在卫州,容飞禀告家母,再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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