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这就是所谓的青春期的彷徨,我也有过这样的日子。
“为了寻找活着的感觉,我去飞车,去偷窃,但仍找不到活着的感觉。我把自己锁在了家里,不和人来往,我看不起身边的人,因为他们太平凡,平凡的令我嫉妒。我觉的中国就像一潭死水,没有活力,没有氧气。从那时起我开始疯狂的迷恋外国的文化,目标当然是和中国最有共通性的日本,我看日本的畅销书,听日本的流行歌曲,看日本的电影和电视剧。通过这些,我在脑中给自己描绘了一个完美的日本,它的社会是那么的有活力,就像《东京爱情故事》中的赤名梨香。它的子民是那么的多情而忧郁,就像《挪威的森林》中渡边。它言论和感情制度是那么自由,就像《魔女的条件》的黑泽光和广濑未知。甚至连日本的女性在我心目中都像坠入凡间的精灵一样完美。”
我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盲目的崇日族,我听说过这种人,却从没有见过,没想到竟然让我在监狱里看到一个。
“我以为日本的一切都像天堂一样美好,在网络论坛上曾经为了南京大屠杀替日本辩护和无数人唇枪舌剑的相骂一年有余。也因此认识了在中国的几个日本留学生,我们一起出游,一起聚餐,他们把我介绍给更多的日本留学生。我很高兴自己能溶入了一个”上等“的交际圈,并从他们彬彬有礼的客套中,感觉到了一点人生的尊严,错误认为这就是我人生的追求,也引起了我到日本来的强烈愿望。”
袁飞华说到这里,用手捂住了脸说道:“在我再三的要求下,我父母给我弄到了出国的途径,我顺利的来到了日本,在这里我见识到了无数新奇的东西,先进的都市让我色迷五目,我忽视了物欲横流下的丑恶,甚至认为日本人对中国人歧视是我自己血统的错,为此还起了个日本名字叫江口寿明。”说到这里,袁飞华面目抽动的一拳重重的砸在椅凳上,悔恨之色溢于言表。
“我有点想掐死你。”我抽出一根雪茄,点上火,借雪茄的镇静作用,压下心中的怒火,原来以为已经看淡了国家和民族利益的我,发现自己的双手因为激动不停的颤抖,青筋都跳起多高,想一把捏碎这小子的喉管。
“嘿!”袁飞华哂笑了一声,自嘲道:“现在想起来,我自己都觉得想掐死我自己。”
“那你怎么会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已经猜出事情的大概,但我不知是什么事情让这个家伙竟然从如此难以自拔的盲目中清醒过来。
“那是一次酒后闲聊,我们大家谈到了二战,谈到了日本的战败。我的几个日本朋……同学……”袁飞华说到‘朋友’这个词的时候,语气窒了一下,换了个词继续说道:“在那里检讨日本为什么战败,他们都认为日本不应该去招惹美国,应该把中国全面占领,并完全同化后才能够对美宣战,因为战线拉的过长,最后导致战败。”
听到这里,我笑了!一群傻小子,以为自己很懂似的。以为日本不惹美国,美国就会任由日本做大,美国也不是傻子。打完日本,美国就打韩鲜,打越南。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占领亚洲的经济资源?进而吃掉中国和苏联。珍珠港让你炸了,美国高兴的不得了,可算抓到了出兵的借口。
“当时说到了,日本战后,男女比例失调,继而谈到日本战死在中国的50万士兵时,那些家伙竟然表示,当年应该进行蚕食政策,东北拿下后应该将其它完全日本化后再入关,而且竟然开始讨论措施:禁止汉语,强制推行日语是”皇民化“的主要内容,禁止中国人使用中国名字,消灭中国宗教和文化传统,代以日本的文化和宗教。推行差别教育和普及日语,防止中国人接受高等教育。甚至提出将中国男子全部杀死,或禁止中国人通婚来消灭中国人,一步一步的将中国变成上岸的日本。”袁飞华说了一半就气的脸发青了:“当时,他们根本没有避讳我这个中国人,当着我的面就这么讨论应该采用什么手法来有步骤的将中国人灭种。”
“……”听到这里,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东西我都听说过的,当年日本人在台湾和韩国都推行这种政策,影响非常深远,以至于后来出现*这种自称“皇民”的总统,都是那时候50年的同化统治的结果。
“所以你有了心结?”我拿出根雪茄递给因为激动而再次触动伤口的袁飞华:“吸两口,能止痛!”
“谢谢!”袁飞华接过雪茄吸了一口,被奇怪的烟味呛到,差点吐出来。好半天才缓过那口劲,擦着眼泪对我致谢。本想把烟还给我,可是因为止痛效果快速且明显,他又犹豫着将烟塞回了嘴里,小口的抽了起来。
“然后呢?”我坐到他身边靠着墙,看着周围对我们两个不怀好意的目光,漠然问道。我对日本人恨中国人,和想消灭中国人而占有中国大陆并不惊奇,因为60年前他们就做过了,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再干。
“本来我以为日本人都是像电影和漫画中的人物一样,人人拥有一颗高尚的心。因此我相信日本所说的南京事件,才是南京大屠杀的真实情况。我甚至认为日本这个岛国终究要上岸的心态,是一种求生的正当行为。但那一次的谈话让我了解到,原来所有一切的原力竟然是这种强盗思想,我很生气的离席而去。从此,我便开始注意那些原来被我刻意忽略的世界各国对日本的负面评价,我开始发现,原来想像中像天使一般的日本女孩,大部分在国中便开始懂得高价出售自己的处女身体。有的人进高中同时舍弃处女,毕业时完成一百人记录。本以为日本人民是友好平等的,但原来连日本妓女都有默契不接待中国嫖客。原来认为最有责任感的日本男人,常挂在嘴边的却是”我非你一人所有!“,导致的结果就是流产妇女供奉死婴而设置的”水子寺庙“前日夜闪烁着光亮,是十几岁少女焚化她们还未成型的死婴的火光……”
我默不作声的听着袁飞华讲着日本各种闻所未闻的奇怪事,这些都是仇视日本的中国人连捏造都捏不出来的东西。
“日本在我心目中的形像越来越不堪,这个畸形的社会和制度让我越来越讨厌,看着像我一样盲目崇拜日本文化的中国青年,抱着对日本的一知半解蜂涌而至,被日本人排挤,被制度歧视,因为不公平的对待而失业,但又以没有引渡条款壮胆,怀着畸形的民族意识堕落为罪犯,我心中第一次感到无比的痛苦。”袁飞华深吸口气,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幻想破灭后,我开始疏远身边那些仍抱有军国主义的日本人,也许是我的举动太明显了,引起了身边那些人的注意,前天晚上我被最信任的朋友叫了出来,被迫和他们一起喝酒,没想到酒过三巡,这些家伙的目的便露了出来,他们以我母亲是台湾人为由,硬要让我承认是日本人的子孙。如果是放在以前,也许我会高兴的欣喜若狂,但经过那件事后,他们的这一要求,对我来说就像让我吃大便一样恶心。我断然拒绝了他们的要求并当场翻脸声明断交,没想到他们竟然骂我是数典忘祖的不孝子孙,并扬言替我长辈教训我,数人对我进行围殴,时间长达数小时,警察到了问清情况竟然扭头就走,直到我昏迷休克这群人才停手,而等我醒来的时候,应该已经在这里了。据警察所说,打我的人都跑了,一个也不抓到。对于我要上医院的要求的答复是:看起来没有那么严重!也不许我打电话给我的朋友和亲人,也不让我见律师,我已被关在这里两天了。”
我看着他的神情由后悔致悲哀,由悲哀到激动,由激动变愤怒,最后几近疯狂,挺替他难过的。一个没有人生目标的小伙子,在迷途中寻觅了苦久才找到了个追求,但是却是一个错误的方向,最后带给自己的是无尽的羞辱和伤痛。身上的痛苦也许过几天就会忘记,可投入的感情和被践踏的尊严,是永远挥不去的梦魇。
也许是佣兵这个见不得光的活计做久了,世界各国诸般黑暗的、有违道德的事情见多了、做多了,原来对于民族、国家的热爱和敬重逐渐的失望和淡化了许多。从他身上我又找回了自己渐渐迷失的民族感情,如果自己都不热爱自己的国家和民族,不为它感到自豪。你又怎么可以希望从别人那里得到尊重?这个从小便被灌输了千百遍的小道理,也许并不是所有人嘴上说的那样都能真正明白,只有环境让你真正体验到了,才能理解它的含义。
“我最痛心的是不是被打,也不是被最好的朋友出卖,而我曾经在网上以中国人的身分来为日本辩护。你知道吗?为什么日本首相一定要参拜靖国神社吗?中国人都说首相参拜靖国神社是政府的错,广大民众都是善良的,可是大家应该知道日本是一个极民主的国家,如果首相的行为不经民众的同意,他马上就被罢免了,可是他拜了几次都没有人管,这就说明大众都是默许的。他们自己人都不出来为首相辩护,我一个中国人却在网上替他掩护,现在想起来我根本就是汉奸,真是应该以死谢天下。”袁飞华说完脸色悔恨成红的发紫,眼泪无声的流淌下来“你是应该以死谢天下!”我忍着火气听他把事情讲完,明白了他的日本情节和人际的复杂纠葛。做为一个中国人我真的很想一巴掌将他的脸打烂,可是他说到后来已经醒悟过来,又让我怒气没有办法拿他宣泄,只能不停抽雪茄烟。
“我现在都没有脸回国,因为我曾经和身边的人说过。到了日本就等于到了自由民主的天堂,永远不再回去。”袁飞华抬头瞥了我一眼,又低下头说道:“当我发现原来日本是一个如此不堪的地方时,我也没有回头路了。”
“自由?”我哼笑道:“自由民主真的很那么值得羡慕吗?民主是和经济实力成正比的,我去过的非洲国家哪个不‘自由’?是个人拿把枪上街都能杀人,简直自由到头了。那里的民主就是各派军阀都想**,打的天翻地覆,很值得羡慕吗?连印尼人都希望重回苏哈托的**时代,这说明安定发展才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中国如果没有经济基础去乱搞民主,就会闹成非洲和印尼的样子。你们这群追求理想主义的小鬼,就是容易昏了头,估计被某些人利用了也不知道。”
“我也是现在才明白!”袁飞华发泄了一通,把心底话都翻出来后,脸上轻松多了。
他的话音刚落,进来的铁门一开,一个警察带着两个年青人走了进来,袁飞华抬头一看,立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到铁栏杆前,指着两个年青人用日语骂道:“你们两个混蛋,陷害我!你们都是人渣,不你们连人渣都不如……”
他激动的样子好像告诉我,这两个年青人应该就是骗他去喝酒的家伙。那个带两人进来的警察,看到袁飞华指着两人的鼻子破口大骂的样子,抽出腰着的警棍,照着袁飞华伸出栏外的手腕就抽了过来,幸好我眼神手快,一拉他的衣领将袁飞华拉回了身边,那一棍抽在了铁栏杆上,震的整个铁栏都是颤动的,如果这一棍抽在手腕上,袁飞华的手就废了。挺狠!
“臭小子!再骂手给你打断!”那个警察格外凶狠的指着袁飞华骂道,横眉瞪目的样子,把袁飞华还真给吓到了,挺了两挺嘴里的脏话没有骂出口。
我拍了拍他的肩,让他不要激动,状似悠闲的说道:“不要急!看看这些家伙想说什么。反正时间有的是,不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