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周脸色更哭丧了:“你还来调笑与我。”
袁可立早年在江南当推官的时候,确是有袁青天的雅号,着实断了不少大案,要案,要说黄道周也是审案断案的好手。调侃一番,卢象升方从袖子里拿出锦囊,交了过去,总不能真让黄大人醉死了。黄道周打开锦囊只看了几眼,便僵住了,仿佛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僵在当场。
常知县还吓了一跳,狐疑道:“黄大人这是魔怔了?”
卢象升是一身的轻松,又调侃道:“非也,非也,是吓傻了。”
良久,黄道周才喃喃道:“大帅这法子能成么,案子还能这般断么?”
卢象升手握折扇,赞道:“法理不外乎人情,这是开城兄的原话,你可自行领会,成不成得由你来定,你才是三法司主官。”
黄道周慎重的将锦囊收好,点头道:“在下懂了,必不负大帅所托。”
一道锦囊解开了一个天大的难题,黄道周心情转好对酒当歌,朝着帅府的方向举了举杯,一饮而尽。
黄大人也不由得赞道:“大帅之才胜黄某百倍,心服口服!”
卢象升哑然失笑,想起那份锦囊仍是目露奇光,对马城想出来的法子心中叫绝,马城也不敢贪功,明言这法子是西人几百年前就开始用的,如今只是照搬过来,对开原体制当是一个极有益的补充。
叶赫城,入夜。
张水子佝偻着身体沿街行走,扮成哑巴在一处铺子讨了碗水喝,就着清水啃着干粮,一辆马车颠簸着从街道上经过,张水子慌忙避到一边,紧了紧身上的单薄罩衫,不经意间露出的小眼睛里,射出两道凶悍犀利的精光。
夜深,张水子蜷缩在一家富户的屋檐下,和衣而卧。
他是从辽阳城下当了逃兵,一路装聋做哑潜伏进了叶赫城,怀中还是揣了凶器的,和衣而卧时手仍握紧了怀中倭刀。他的倭刀有大小两把,大的携带不便太扎眼了,只在怀中揣了把肋差,然而他对自己的刀法极为自信,劫狱杀人,一把三尺短刃便尽够用了。
张水子不惜当逃兵,是因为他在军中的昔日同袍杀了人,下狱了。
他昔日在台湾镇军中的兄弟,也是他的队官周显,杀了大帅夫人的表舅,下狱待斩,张水子便义无返顾的当了逃兵,来救人了。他是个认死理的人,从小在海盗群中长大,匪性极重,自是不肯善罢甘休。
周队官是一条好汉,这样的好汉不该死,张水子就是这样想的,这样做的。
蜷缩在大户人家的屋檐下,张水子觉着心中空落落的,大帅也会袒护夫人的表亲么,他觉着心中的信仰似乎坍塌了,一颗心空落落的,难受,恨不得暴起杀人。他也没想着行刺大帅,只想把周显救出来后远走高飞,去海外讨生活。
夜,似极为漫长,张水子精悍的眼神似有些迷茫。
他在叶赫城晃悠了五天,几次想杀尽大牢又强忍住了,他怕连累了如今的上官马灿,更怕连累了军中同袍,马六少爷对他是恩重如山的,偏偏周显又不能不救,这便让心思简单的一个东海悍匪,陷入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