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顾绛便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晕呼呼的,渐渐清醒,方知那位辽王殿下真真是一等一等的说客,纵使张仪苏秦复生,舌灿莲花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听那位殿下授课便如饮醇酒,脑子发热,直欲乘风直上逍遥九宵云外,这鼓惑人心的能耐,可比那些干巴巴讲大道理的老夫子,强上十万八千里。
顾绛心中又麻又痒,欲登门拜访又顾忌面子,担心同窗好友们骂他势利小人。
正有些顾忌却又被娇妻教训了,那美貌如花的悍妇攥着鸡毛掸子,叉腰娇喝:“好你个穷秀才,硬要面子,妾身这就去摆碗要饭!”
顾绛心中又惊又怕,沉吟再三终是妥协了,竟已退出复社便没人再接济他,虽说家中还有几亩薄田,不愁吃穿,可名士也要摆谱撑场面呀,那点田产所出是入不敷出的。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顾绛便遮遮掩掩递了帖子,求见辽王殿下他没那个底气,连王月也不敢见,只敢去找蔻白门,请蔻小姐穿针引线加入复社,再谋个幕僚之类的职位。
顾家娘子这回倒十分开明,拿出家中积蓄命他去秦淮旧院走一走。顾绛拿着一褡裢银子,欲哭无泪,哪有提着一袋银子去青楼的,他还是奉娇妻之命逛青楼,传出去又要被同窗取笑不说,古往今来也没这么干的呀。
提着一褡裢银子到了旧院,竟倒抽凉气,好家伙,这秦淮旧院竟被塞的苍蝇也飞不进去,马匹,轿子,大车将九曲十八弯的巷子堵的水泻不通,真真是连只脚也插不进去,也不知道多少人来攀交情,钻营求官的。顾绛傻楞楞站在旧院街口,竟手足无措,看着面前人山人海竟咧了咧嘴,想起一个月之前,这江南士子的人心还都在复社一边。
偏偏那位殿下一到南京,反掌之间便形势逆转,汉社要大兴了。
顾绛心中不免奚落,说什么忧国忧民还不是为了做官,何必将自己标榜的那么清高,眼前便有一条通天大道,难道放着捷径不走么。一个个自命清高,天天骂朝廷的名士,还不是上秆子来巴结钻营了,人人都说辽王殿下求贤若渴,一代英主,这舆论一夜间翻转,真真是讽刺又滑稽。
对那位殿下,顾绛是心服口服了,才情,手段都非同寻常,那还是当世军神。
这等多智近乎妖的人才千年一出,顾绛心中是极佩服的,他不愿做违心之论,将复社二张与当今辽王摆在一起,一个比较,那二张便如同两个痴呆老朽,满嘴空洞的大道理,实不是那位殿下的对手,复社完了。
顾秀才正走投无路,钻营无门,竟有两个皂衣军兵从享子里转了出来。
那两个军兵按着刀走过来,顾绛打了个哆嗦便纂紧了褡裢,生怕银子被枪走。
那两个皂衣军兵却抱拳一礼,恭敬道;“可是昆山顾绛,顾公子当面?”
顾秀才便眼睛一亮,含糊道:“不才区区,正是在下。”
两个皂衣兵丁相视一笑,竟恭敬道:“顾先生请,今日旧院英才汇聚,八方风云,便有顾先生一个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