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等赶到了穹庐之际,却见秦无庸早已等在了穹庐之外,但见其一扬拂尘,已是面无表情地宣了老爷子的口谕。
“臣,遵旨!”
秦无庸这么一宣,三爷父子不由地皆是一愣,末了,还是弘晴反应快,恭谨地便领旨谢了恩,与三爷交换了个眼神之后,便即随着秦无庸一道向庐里行了去。
“孙儿叩见皇玛法!”
待得进了庐,入眼便见老爷子正斜靠在锦垫子上,身上盖着厚厚的一床锦被子,脖子上围着件白狐披肩,面色不健康地红着,而本应已被遣送回乡的方苞赫然就侍立在老爷子的身旁,更有德楞泰与刘铁成这两大侍卫统领手握刀柄地分站两边,一见及此,弘晴的瞳孔立马便是微微一缩,但却不敢失了礼数,忙不迭地紧走数步,抢到了榻前,紧赶着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
老爷子定定地端详了弘晴好一阵子之后,这才展颜一笑,很是和煦地便叫了起。
“谢皇玛法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眼下父子俩都已深陷在此,要说不紧张,自是不可能之事,尽管弘晴心中认定老爷子应是该传位给三爷无疑,可毕竟还只是猜测,到底是否如此,在老爷子不曾明示之前,谁又敢打包票的,万一不是呢,纵使弘晴自忖能在德、刘两大高手的夹击下强行突围而出,可能不能保住三爷无碍,却是难说得很,然则就算心中再如何忐忑,弘晴也不会带到脸上来,谢恩之声平和无比,应尽的礼数更是行得个无可挑剔。
“你这个小猢狲,打小了起便好折腾,这么些年下来,可是没少让朕给你擦屁股,也就是遇到了朕,若是换了个人当皇帝,早将你小子给圈了的。”
望着弘晴那张英挺的脸庞,老爷子的眼中满是慈爱之色,不过么,说出来的话却令弘晴心头狂跳不已。
“皇玛法教训得是,孙儿自小便没少让皇玛法操心,实是不孝,孙儿惭愧。”
老爷子的话还真就没说错,弘晴所作所为当真没少与主流的儒家思想相左之处,不管是搞商业还是搞枪炮,在大儒们眼中,那都是离经叛道之事,也还真就是老爷子开明,若不然,只怕早在弘晴折腾“麒麟商号”之际,就该被拉去宗人府喝茶的,这么些道理,弘晴比谁都清楚,此际认起错来,自也就分外的诚恳。
“罢了,朕也不是怪你,嘿,话又说回来了,我大清如今能有眼下这般局面,你小子也是有功的,不管是清欠,还是解决八旗痼疾,又或是为国创收,扬我国威于域外,皆与尔脱不开关系,偏偏尔又善知进退,有功而不自傲,向不失谦逊本色,朕很是取你这一条。”
老爷子并无丝毫责罚弘晴之意,笑呵呵地一摆手,止住了弘晴的认错之言,板着手指便例数起了弘晴这二十余年来的诸般丰功伟绩,言语间满是欣慰之意味。
“皇玛法谬奖了,孙儿但有寸功,皆有赖皇玛法洪恩浩荡所致,孙儿不过做了些细微之工作耳,实无足挂齿。”
这一听老爷子如此褒奖自己,弘晴的心稍安之余,话也就说得更是谨慎与谦逊了起来。
“嗯,这马屁不错,朕生受了,哈哈哈……”
老爷子瞥了弘晴一眼,突地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皇玛法明鉴,孙儿所言句句出自肺腑,实不敢虚言欺君。”
被老爷子这么一调侃,弘晴的脸不由地便是微微一红,赶忙表态了一番。
“罢了,不说这么些虚头巴脑的废话了,朕问你,若是朕不传位于你阿玛,尔将何为,嗯?”
老爷子笑了一通之后,突地面色一肃,问出了句诛心之语,当即便令弘晴的额头上冷汗淋漓而下。
“回皇玛法的话,在孙儿看来,诸位叔伯虽都有可取之处,然,论及最合适之人选,却无疑是孙儿之阿玛,以皇玛法之睿智,当不会有旁的选择!”
老爷子这话问得寒,纵使弘晴素来胆大过人,也不禁为之好一阵的心惊肉跳,此无他,这么个问题实在是太过敏感与尖刻了些,应答得稍有差池,立马便是杀身之祸临头,自由不得弘晴不为之紧张万分的,不过么,弘晴虽慌,却并不乱,当即便来了招偷换概念的把戏。
“答得倒是不错,然,却是答非所问,朕再问尔一遍,若是朕决意不传位于老三,尔将何为?说实话,若再虚言,朕定不饶尔!”
弘晴倒是答得巧妙,奈何老爷子却不是那么好蒙的,直截了当地便揭破了弘晴的鬼把戏,而后声线阴冷地再次追问了一句道。我勒个去的,老爷子这是要作甚来着,是打算翻脸了么?这一听老爷子死揪着先前的问题不放,弘晴的心顿时便是一突,一时间还真搞不清老爷子此问背后的真实用心之所在,一急之下,额头上原本就已微微沁出的汗水当即便有若泉水般地狂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