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瓜爹自从自残以后,身体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他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为什么要做出那么过激的举动,冥冥之中好像有一个神灵在暗中指拨着他,使得他不由自主。豆瓜爹不可能去死,心里头还惦记着豆瓜和豆瓣(板囤),因为豆瓜爹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上他还有一个亲儿,这个亲儿子就是板囤,板材四个儿子,惟有板囤看起来有出息,可惜板囤去了河东,去给日本鬼子挖煤,不过豆瓜爹心里清楚,那一年他把种籽撒在别人家的田里,板囤是从豆瓜爹身上分蘖出来的一条根!
睡在自己屋子里抽烟,感觉中旱烟没味,跳下炕挖了一点黑膏子,用铁丝烙一下,一缕白烟钻入喉咙。大脑产生了幻觉,浑身有一种腾云驾雾般的惬意。翘起二郎腿回味自己的一生,感觉中尽******失意!尤其是捡来个老婆不会下崽,让他这一生尽为别人耕田……突然,豆瓜媳妇那边的门又吱地响了一下,豆瓜爹心里咯噔了一下,谁******又来糟蹋他的儿媳?!豆瓜爹溜到窗子下偷听,好像又是板材这个老东西!老猪婆拱进白菜窖,一颗鲜嫩的白菜经不住猪啃!水上漂好像有点不情愿,跪在炕上哀求:“叔吔,你饶了我吧,我这两天身子不舒服”。可那板材顾不了那些,跳上炕把豆瓜媳妇向怀里一搂,莽撞着就给水上漂顶入,水上漂娇滴滴一声低吟,紧接着就听到蚕食桑叶悉悉索索。豆瓜爹几乎想都没有,踮起一把镢头进入屋子,照准板材的脑瓜子一镢头砸了下去。
漆黑的夜晚掩盖了一切,豆瓜媳妇从惊恐中醒来,透过窗子上的亮光看见板材直挺挺地睡在她的身边,她摸索着把豆油灯点亮,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原来板材已经死到她的炕上。豆瓜媳妇顾不了许多,跑到院子里大喊:“爹,你起来一下,板材他他他——他死了”!
豆瓜爹装着磨磨蹭蹭起来,站在院子里伸伸懒腰,然后故意问豆瓜媳妇:“你刚才说谁死了”?
豆瓜媳妇用手指着自己的屋子,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豆瓜爹佯装去屋子查看,看见了板材直挺挺躺在儿子媳妇炕上,腿中间的棒棒子仍然逑心不死,单眼朝上。
豆瓜爹把孩子抱出来,反而劝豆瓜媳妇:“这是板材自作自受!想办法把人拉出来扔掉就一了百了”。
可是豆瓜媳妇本身没劲,根本就挪不动板材,豆瓜爹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好利索,无法用力。翁媳俩站在院子里对视,看那天宇里一道流星划过,豆瓜媳妇一激灵,索性不管不顾:“爹,你给咱照看孩子,我去找一个人把板材弄走”。
豆瓜爹抱着孩子坐在院子里,二月里吹来的山风已经不太冷,心里一点也不胆怯,反而有一种成就感,******人倒霉了猪狗都欺负,看你板材****的再嚣张!孩子睡着了,豆瓜爹把孩子抱回屋,让孩子睡在他的被窝里,然后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点着一锅烟,一边抽烟一边在想,不会有人知道是谁弄死了板材。
其实板材是被一镢头砸昏了,并没有真正死去。醒来的那一刻板材在想:究竟是谁对他下了毒手?
板材压根也不会想到是豆瓜爹,因为豆瓜爹还在生病,况且板材进屋时看见豆瓜爹的屋子灯黑着,估计豆瓜爹已经睡着。院子里一群人说话时板材已经醒来了,可是他还必须装死,只有装死板材才不至于遭到骡驹子的痛击,骡驹子长得五大三粗,板材心里害怕,板材听见骡驹子和豆瓜爹商议,要将板材扔进树林子里,板材想你们把我扔掉以后我再跑,相互间谁不欠谁。可是听到豆瓜爹要付给骡驹子三百银元的“背尸费”,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心想水上漂挣三百银元也不容易。
不管怎么样这出戏还得演到底。板材爬在骡驹子的脊背上装死,被骡驹子和豆瓜爹连托带背弄到树林子里。板材心想骡驹子和豆瓜爹该走了,只要他们一走,板材就立刻回家。反正这一晚上倒霉透了,这阵子脑瓜盖子还有点隐约作疼。可是那两个人又商量着要把板材扔进沟里,板材一听再不能装死了,一下子从地上跃起。
板材走一走歇一歇,踉踉跄跄回到自己家,太阳已经从东边山上露脸,看见板胡站在院子里,对着他窃笑。老家伙的心里闪过一道阴影,马上认定昨夜对老爷子下毒手的就是板胡!板胡也是水上漂炕上的常客,父子俩经常撞车,肯定是昨晚板胡去水上漂屋子偷腥,正好撞见板材爬在水上漂的肚子上大力起伏,二虎相争必有一伤,****的板胡竟然对老爷子下了毒手……
这都是板材的想象,事实上那天夜间板胡根本就没有出屋,板胡知道哥哥板脑上山当了土匪,内心寻思着怎样能把文秀弄到手。老实说板胡看不上水上漂,水上漂过手的男人无数,城廓里早已经没有了激情。板胡知道老家伙昨夜干啥去了,内心里一点也不嫉妒,板胡这阵子需要板材帮忙,看见板材回来,脸上显出巴结的笑容,甚至还甜甜地叫了一声爹:“爹,你回来了”?
板胡的微笑更加证实了板材的想象,心里一生气,脑勺子后边的疼痛加剧,板材没好气地回敬了板胡一句:“我还没死”!
板胡不恼,父子间经常说话就像吵架,一个对一个好似有深仇大恨,有时候竟然扯起脖子对骂。板胡还是笑容可掬:“爹,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