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有信坐下,常有理把烟锅子递给葛有信,葛有信伸手一档,说:“不会。”然后继续说:“这年月干啥保险?种庄稼保险,饿殍遍地,你卖包子保险,差点死人!这个世道不改变,老百姓永无宁日。”
常有理一边抽烟一边点头:“娃说得在理,炕楞上摔下来都死人。但是死人要死得值得,被人推到笔架山下砍头,不值。”
葛有信继续开导:“老叔吔,你以为笔架山下砍头的全都是些坏人?这年月很难分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按照民国刑律,种植和贩卖大烟是死罪,可是你看到了没有?咱凤栖烟土泛滥,军队和地方黑势力暗中勾结,贩运大烟。”
常有理哀叹一声:“那些事咱管不住,管不了,咱只能管住咱的儿。路边有个坑咱躲着走,何必要掉到坑里头。”
葛有信有点按捺不住:“咱没有请日本人,日本人跑到咱家门口欺负咱!那一次日本飞机轰炸凤栖,凤栖城死了四十几条人命!叔,不把日本人赶出中国,老百姓永无宁日!”
常有理有点底气不足,他一边抽烟一边说:“打日本是别人的事,咱跟日本人无仇……”
常建生常桂生齐声埋怨爹:“爹!你真糊涂——”
常有理的横劲上来了:“我糊涂、我顽固、我不开窍,我是个榆木疙瘩!冒险事我就不让你们去做,你俩给我乖乖地呆着!”
四个女人带着四个孩子回家,屋子里一下子显得热闹了许多。原来女人和孩子都去割烟,郭宇村的大烟总也割不完。
葛有信站起身想走,常家弟兄苦苦挽留。葛有信猛然间看见了常焕生,心想这个女孩子虽然长相一般,却看起来老实,给年贵元做个媳妇比较合适,于是半推半就,大家在院子里坐下喝水。
看起来那常有理的态度有点松动,说话又变了一种口气:“娃呀,你们想干啥爹拦不住,爹拦了今天拦不了明天,拦了初一拦不了十五。葛家侄子说得对,这年月没有保险的活路,你俩想干啥照旧干啥,不过这一次去长安把爹带上,爹也想看一看长安是个啥样。”
常建生常桂生互相看看,对视而笑:“爹,你终于想开了。”
吃完饭女人们又继续上地割烟,葛有信话也说得直接:“叔,我给你那小女子瞅下一个女婿。”
常有理也不回避:“你说说我听。”
葛有信索性开门见山:“叔,你还记得叫驴子吗?我给咱妹子介绍的是叫驴子的二儿子,名字就叫年贵元。”
常有理把烟锅子在鞋底上磕磕,说:“要说叫驴子那人品我看不上,不过犬门出虎子,你那一天把小伙子带来让我看看。”
葛有信回到八路军小分队驻地,专门找年贵元谈心,提及为年贵元介绍对象之事。岂料年贵元一口回绝:“哥,我知道你是好心,常建生那妹子长得太惭愧!你就别说,我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