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夜,此时此刻,栽逑娃死里逃生,回到郭宇村,却看见白菜搂着其他男人正在耕云播雨,那是一种无法容忍的尴尬,损害的不只是男人的自尊,还有十几年风雨十几年恩爱十几年岁月积攒下的那一种形象和情感!
然而,人在特殊环境下所产生的幻觉完全不同。栽逑娃完全被白菜的冷漠折服,栽逑娃回想起自己面对死亡时的那种怯惧,对面前的这个女人产生了一种敬仰一种怜悯,是呀,人在死亡的边缘挣扎,能活下来已经不错。栽逑娃说,说了一句连自己都想不到的话:“把被子盖上,小心着凉。”
门被关上,窗子关上。肆虐的风疯狂了一阵子,终于偃旗息鼓,屋子内有一种混合的臭味和霉味,窗子上的晨曦使得女人看起来有一种不同寻常的丰满。可是栽逑娃没有那个心情,栽逑娃迫切地想知道,他不在家的五年中间,这个家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菜没有隐瞒,白菜也不想隐瞒,隐瞒没用。白菜把什么都对栽逑娃说了,白菜不想祈求栽逑娃原谅,白菜是一个女人,女人需要生活、需要活命,需要得到女人应该得到的那种温暖,需要男人的呵护。
得知萝卜已死,栽逑娃心里一阵蜇疼,兵荒马乱的年月,死一个人算不得什么,可是栽逑娃的心里永远也抹不去萝卜的形象。所幸的是两个儿子已经结婚,栽逑娃还没有看到儿子,想象中的儿子一定跟自己一样健壮有力。生命需要传承,儿子是男人们心目中的那一尊丰碑,那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头。
栽逑娃说,几乎是祈求:“你去给咱把两个儿子叫回来,我想见见他们。”
可是白菜坐着没动,白菜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他爹,你这次回来,还走不?假如还走,就最好不要见孩子,免得父子们心里引起波动。”
栽逑娃不可能不走,栽逑娃的身份特殊,栽逑娃必须洗刷自己身上的耻辱,栽逑娃不想把他这几年的遭遇告诉白菜,栽逑娃说得含混其词:“走一步看一步。你如果不去叫孩子,我自己去,我认识蜇驴蜂的家,儿子总不可能不认他爹。”
可是还不等栽逑娃出屋,门口已经涌进来好几个八路军士兵。八路军也没有给栽逑娃怎么为难,只是说:“我们王世勇队长请你。”
王世勇队长绝不会无的放矢,早在栽逑娃动身回郭宇村的前几天,王队长已经得到可靠消息,投敌叛国的栽逑娃可能要回来,回来带着三木大佐的特殊使命。上级党组织要求王队长做好栽逑娃的策反工作,并且明确地警告栽逑娃,如果继续执迷不悟,下场将会很惨!
栽逑娃骨子里怕死,栽逑娃见到王队长时首先掏出刘奇葆队长给王队长开的纸条,然后把他所知道的日本鬼子的一切都给王队长供出。
王队长严厉警告栽逑娃:“我们暂且给你留一条活路,你就在郭宇村住着,那里也不准去。我们会派人给你去长安购置几件文物,日本鬼子认不得真假,你带上这些文物去三木那里邀功,取得三木的信任,以后有人跟你联系,你必须按照我们的指令行动。”
栽逑娃不住地点头:“借我十个胆也不敢违抗八路军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