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有贵也不是傻瓜,张有贵知道李明秋后发制人,也想在文物收购的行当插一手。张有贵早都听说侄女女婿胡老二什么黑道生意都做,李明秋极有可能南下长安搬胡老二出马,那胡老二老虎不吃人名声在外。
张有贵答应得极其自然,他说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山西的靳之林已经在瓦沟镇安营扎寨,胡老二再上来就更加热闹,三巨头在一起竞争,不把价格抬上天才怪。
李明秋不会不知道,只有傻瓜才会互相抬价,李明秋主要是想重出江湖,李明秋耐不住寂寞和空虚。李明秋不知道怎么搞的对疙瘩有一肚子气,李明秋想跟疙瘩一争高低。李明秋决定亲自去长安请胡老二出山,黑道老大做的就是冒险生意。
张有贵驮着大米朝回走,心想疙瘩和李明秋都不能得罪,李明秋再怎么厉害,毕竟廉颇老矣,疙瘩正值壮年,后生可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管怎么说疙瘩已经做了自己的女婿,尽管这是一招损棋,既然做了就不用后悔。大米在凤栖属于稀罕物资,灾荒年间吃大米真让人难以相信。听说李明秋贩运大米是用汽车拉,这年月没有军队做后盾寸步难行,刘子房军长才真正是凤栖人头顶上的皇帝!
上了驴尾巴梁,还要走二十里山路才到瓦沟镇。路边的茅草已经干枯,树上长出来的新绿被毒毒的太阳晒得垂下了头,骡子张着嘴,身上湿透,幸亏张有贵带着一只水葫芦,用葫芦给骡子喂水,骡子一下咬住葫芦不丢,结果葫芦破了,骡子没有喝到水,仰天嘶鸣。
突然,前边飘过来一个鬼!那真的是鬼!鬼有鬼相,人有人样。脚底下不像在走,而是在飘,两只眼睛深陷,满头华发倒竖,嘴张着,出来的气多,进入的气少,看样子奄奄一息,正在黄泉路上。
张有贵认识那人,那人的儿子叫豆瓜。瓦沟镇方圆二十里张有贵不认识的人少。看样子老家伙活不了多久,见到这种催命鬼张有贵只能自认倒霉。
老家伙对张有贵嘿嘿笑着,张有贵仿佛看到了一个黑洞,老家伙张口说话了:“我认识你,你是瓦沟镇的张有贵。”
张有贵浑身毛骨悚然,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身上摸摸,还带着一个烧饼。张有贵把烧饼逃出来递给豆瓜爹,然后色厉内荏地说:“滚开!”
老家伙不滚,老家伙也不接张有贵的烧饼,老家伙哀求张有贵:“张家三少爷,行行善,把老汉弄死,老汉大烟瘾犯了,心里挠挖得厉害。”
张有贵不是没有杀过人,张有贵杀死四姨太时一点也不手软,可是这阵子张有贵不想杀人,张有贵嫌杀死老家伙晦气。张有贵一把将老家伙推倒在路边,然后赶着骡子离去。可是那骡子也许是驮的粮食太多,也许是确实用完了力气,竟然卧倒起不来,让张有贵心里着急。
那老家伙从地上爬起来,一点也不生气,还问了张有贵一句:“驮的什么?”
张有贵没好气地回答:“粮食。咋的?”
谁知老家伙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竟然走上前一扯,把绑粮食口袋的绳子一下子扯开,白花花的大米撒在路上,刚才还郎朗晴天突然间黑压压一片,一群乌鸦铺天盖地,朝撒在地上的粮食飞来。那骡子可能受了惊吓,从地上爬起来,没命地奔驰,一直跑到张家宅院门前才停下来,骡子身上驮的大米早已经撒完。
张有贵睡了一夜,越想越不是滋味,第二天早晨他赶着骡子重返凤栖,打算厚着脸皮再找李明秋籴米。走到昨天撒粮食的地方一看,大米已经颗粒不剩,路边堆放着一副死人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