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无奈,说道:“好罢,你既不信我,便把心事窝着肚子里烂掉,闷死你活该!”
可浅媚便抬起头来,目光里终于有了一抹不驯和不服,却道:“谁说我不信你?你是个好皇帝,又狡猾,又奸诈,老谋深算,口蜜腹剑,谁挡了你的路,你可以比汉高祖还流氓无耻,比陈世美还薄情寡义……你工于心计,不论是后宫,还是朝堂,再复杂的局势都能看出其中的利害关系,巧妙用来借刀杀人,对臣工子民也以笼络为主,镇压为辅,扮猪吃老虎,软刀子杀人不见血……”
唐天霄脸听得都黑了,快把凤眼瞪得溜圆,差点没把手掌挪到她脖子上把她给掐死。
他咬牙切齿道:“骂完了?”
可浅媚一串儿说完,才回味出自己都说了什么,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道:“其实我是想说,我信你。你不是好人,可你对我好得很。你城府深了些,可你并不残忍。如非必要,你不会伤及无辜……”
她说最后一句时,声音却有些抖,并且飞快地抬起眼和他求证:“我说的对不对?”
唐天霄无语。
好久,见可浅媚依然仰着头一脸冀盼地等他回答,他只得点头,乖乖认罪道:“对……我不是好人。”
可浅媚很笃定地继续和他确认:“你不是好人,可你也不会乱伤无辜。”
唐天霄啼笑皆非,叹道:“我不是好人……好人能登得上九五至尊的宝座?好人能保得住你这个居心叵测的异族女子在大周皇宫为所欲为?我自然也不会乱伤无辜。四面皆是看不见的敌人想置我于死地,我只想自保,——虽然有时可能会是先下手为强的自保。”
可浅媚便松了口气,腻到他怀里拱着,笑颜已如芙蓉乍展,妍媚无双。
这时山林间忽然传来一阵隐约的喧嚣叱喝。
她抬头时,一只箭羽正飞上高空,也不知在射什么。
唐天霄笑道:“我看那么多侍卫守在废墟边有些夸张,便让他们轮班值守了。大概是刚换岗下来的侍卫们在打闹吧!呵,一转眼午时都过了,饿了吗?我带你回营帐那里吃点东西吧!”
可浅媚依在他胸前叹气:“我忽然倦起来,走不动路了。”
唐天霄把她拎起,让她爬到自己背上,背了她走上山道,苦笑道:“这样总行吧?死丫头,真的快爬我头上来了!”
可浅媚打着呵欠,懒洋洋地说道:“我才不要爬你头上。晚上我要爬你身上……”
唐天霄愕然,好一会儿才啐道:“不知羞的死丫头,胆子比天还大!”
可浅媚没有回答,绵长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均匀扑到他脖颈。
唐天霄回头看时,她的脑袋耷拉在他肩膀上,像是放下了什么心事般,竟安然地睡着了。
他也不晓得自己哪句话起了作用,但她如此安然,他的心情也渐渐安定下来。
前方山路崎岖,离营帐还很遥远。他却不想歇下,也不想唤隐在暗处的暗卫过来帮忙。
听着她安然的呼吸,抚着她肌肤的温暖,他微微地漾起笑意。
一生一世,就一直这样走下去吧!
最好到天荒,到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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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不是看可浅媚兴味索然,唐天霄终于没有再在荆山继续待着,当天便带她回了相国寺,再在相国寺呆了一宿,一早便依然原来那样的全副銮驾回宫了。
有在相国寺担了好几日伴驾虚名的礼部大臣问及荆山之事,唐天霄懒懒道:“朕在这里呆得烦了,带了淑妃到荆山去视察民情,不也是于社稷有利的积福之事吗?”
大臣无言以对。
沈皇后听闻皇帝遇刺,没等銮驾回到宫中,便预先在乾元宫候着,谁知唐天霄转道怡清宫,先把可浅媚放回宫中休息,自己才回乾元殿更衣。
沈皇后紧张地察看唐天霄有无损伤一毫一发,抱怨他不该听了少不更事的淑妃挑唆,到荆山那等险地去。唐天霄甩手道:“若是你早为朕诞下皇子,朕又何苦去那冷清之地吃斋祈福?偶尔出去松快一回,也给你这般聒噪!”
沈皇后默然而退。
宣太后召来皇帝细看,见他无恙,不过闲话一回,留他吃了顿斋饭,便放了他回宫,并不多话。
可惜唐天霄这厢回到乾元殿椅子还没坐热,一转头便听得怡清宫传报,可淑妃被太后叫去了。
他叹气。
最了解他的,也最难缠的,果然还是他的老母亲。
等他再次来到德寿宫时,可浅媚正跪在地上回话:“浅媚一时不防,给贼人擒去,连累皇上、太后娘娘忧心,浅媚有罪!”
他用脚趾头想都晓得浅媚说了些什么,忙跪上前道:“母后,这次亏了浅媚逃脱及时舍命救护,不然儿臣当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