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祺的确打算先行出宫,转过头来再叫人过来打听消息,以免有什么事给当头抓住撒气。
他从小就时常来往于宫中,深知这位堂兄的脾气,平时虽是温和随性,一旦面临大事,那等刚毅果决铁血无情也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了的。
不知什么时候起,关于可浅媚的事,已无一不是大事。他年纪虽轻,到底久在朝中,耳目不少,几番折腾都大致知道些,若要不理时,只怕当日和自己结拜的那个活泼泼的异族少女当真要天人永隔了。
何况……
当年,为了一己私仇,他曾迁怒于另一个和她面貌相若的女子,让她痛失爱子,险些送命。
多少时日过去,午夜梦回,他依旧觉得极不安心,一直试图在这个和那女子交好的结拜妹妹身上有所弥补……
他叹口气,向靳七挥挥手道:“走吧走吧!有棍杖敲下来一准儿先敲我身上,砸不着你这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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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清宫。
满地落叶,一院萧索,耀眼的阳光下,老榕淅淅响着,粗大的树干似支撑不住层层笼下的厚重枝叶。
往日洋溢着清脆笑声的屋宇已全然不见了原来的华丽和尊贵。
厚厚的原色木板把精雕细刻的琐窗密密地钉死,不留一丝缝隙。
一名内侍正从仅余的一尺见方的小窗洞里拿出一碗白饭和一碗青菜汤,犹疑地往里面探视着。
另有三四名内侍正围在旁边,着急地问道:“怎么样?看到了吗?”
那内侍愁道:“哪里看得到?黑得跟个棺材一样。”
便有人接着道:“嗯,八成已经死了。要不要报告上去?”
“报告什么呀,多一句嘴,说不准少一条命。皇上最近杀气重着呢!”
“那怎么办?再有几天,说不准人都臭了……”
几人想着往日那个千娇百媚的淑妃娘娘正死在屋里腐烂发臭,只觉那秋风吹到身上,竟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生生地打起了哆嗦。
“你们在看什么?”
身后什么传来男子冷沉的喝问。
几人回头,唐天霄一身玄黑金绣团龙常服,正负手立于阶上,目光森冷如刀。
“啪”地一声,内侍手中的白饭和菜汤跌落地间。
内侍们慌忙跪下磕头见礼,眼神里已满是惊惧。
唐天霄瞥过地上的饭菜,问道:“她没吃东西?”
内侍伏在地上对视几眼,料得瞒不过去,只得答道:“奴婢们一日三餐都有准时送入,但淑妃已经三日不曾取食过……”
唐天霄笑道:“朕晓得她为什么不肯取食。她向来刁钻挑食,这样寡淡无味的粗劣饭菜,自然是不肯吃的。”
他弯腰对着那个黑黑的小窗洞,高声道:“可浅媚,你说,朕说得对不对?”
屋里死一般地寂静着,只有嗡嗡的回声不急不缓地在梁宇间旋绕。
“可浅媚!可浅媚!回答朕!可浅媚!”
他继续高喊,脊背上的寒意直冲脑门,连手足都似僵硬了,一层接一层的汗水却迅速**了衣裳。
唐天祺也破例来到了这妃嫔所住的宫室内,围着封得紧紧的外廊走了一圈,便跑到殿内,看着封得严严实实的门扇,扬头就吩咐道:“来人,先把门上的木板拆了!”
内侍应了,见外面的唐天霄未曾提出异议,便各各找出前儿封闭宫门时所用的工具,敲的敲,撬的撬,拉的拉,要把上面厚实的木板拆下。
可那木板钉得极牢固,半天也没能拆卸得开。
唐天祺焦躁,正要亲自上前动手时,唐天霄冲过来,飞快一脚踹在侧面,接着又是一脚。
靳七慌得连去扶他,叫道:“皇上,仔细脚疼!”
他的力道极大,那木板却松动了。
唐天祺过去借力狠狠一扳,终于把那木板拆下,露出给折腾得满是疮痍的门扇。唐天霄再上前使力一踹,那掩着的门扇也便“吱呀”地呻吟一声,给踹飞到了两边。
唐天霄踏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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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依旧黑黑的,有空气不流通造成的湿腐气息。
唐天祺忙道:“快取几盏灯来!”
一时灯烛点燃送上,那些内侍揣不透唐天霄的心意,也不敢擅自进入,只有唐天祺和靳七各执了一盏灯跟了进去。
屋里给劫掠过一般凌乱,满地俱是散乱的衣被帷幔,倾倒的桌椅,和零落的器物,半点不见曾经的艳冶精致。
“浅媚!”
唐天霄高叫着,把手中的灯盏举得高高的,小心避开脚下的各类障碍物,寻找那个让他恨入骨髓却舍之不能的小女子。
没有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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