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大着胆子道:“不知……不知可有药方留下?若能研究研究……”
“连他的药室也给烧了……跟她的人已经死绝了……”
唐天祺惶恐地说着,忽然想起了一人,叫道,“对了,庄碧岚!他懂些医理,做事又细心,即便不会治病,多半也晓得大致用了哪些药,我们跟着那些药先沏了来,等三妹的病稍缓和些,再去寻访其他名医过来诊治。”
唐天霄闻言,正要遣人去传庄碧岚时,忽闻外面一阵嘈杂。还没来得及叫人去询问出了什么事,便有人在外急急禀道:“皇上,虞国夫人停灵的帐篷起火了!”
“什么?”
“罪人庄碧岚还在里面。初步估计,应是庄碧岚在内引火自焚……”
唐天霄大惊。
可浅媚却突然在他怀中挣扎,拼尽力气挣开她,踉跄地向外跑着,嘶哑地惨叫道:“庄大哥!庄大哥……”
“浅……浅媚!”
唐天霄慌忙扶住她,只觉她强挣着要往外奔,急将她挽紧了,半扶半抱带她出去。
可浅媚满眼是泪,只恨自己手足无力,不能往外飞奔,奔过去救那个总是温和微笑着尽力翼护她的结义大哥;
她也恨着身边的男子,却满心疲惫,连推开他的力气和勇气都没有,只能由着他揽在怀里,在这冰冷的黑夜里给予她她所渴慕的温暖怀抱。
火焰烈烈窜起,已映亮了半边夜空,有人影憧憧,正在着火的帐篷前后奔忙扑火。
却不晓得庄碧岚拖着一副重重镣铐在帐篷中做了什么手脚,兵丁们来来往往提水扑到火焰上,倒似火上加油般越发火舌吞吐,烈焰腾腾。
奔到近前,可浅媚从唐天霄怀中挣开,跌跌撞撞地冲向那帐篷,用尽所有的力气哭着呼喊:“庄大哥!庄大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你快出来!”
她的脸色惨白,散落的黑发凌乱地在夜风里飞舞,翻起的衣袂飘飞着,奔向烈火的姿态,如同一枚扑火的蛾。
“浅媚,浅媚,别这样!”
唐天霄一把将她拉住,紧紧抱住她,硬生生地把她拖离火场,转身向从人喝道:“快进去救人!不惜一切代价,救出他!”
早有死士领命,拿了水桶将自己淋湿,顶了湿被褥冲了进去。
唐天霄向内高喊道:“碧岚,你出来,朕放你自由,封你为交王,让你继续镇守交州,如何?你快出来!”
应和他的,是两声惊叫,却是两名死士被人从着火的帐篷中抛出,远远落在草地上。
几乎同时,帐篷忽然倾塌,烈烈覆于帐篷内着火的家什和棺椁之上。
隐隐有着了火的素袖在金黄的火焰里翻飞,伴着忧伤怅然的叹息。
“我所得者,从来非我所求。我所求者,向来……求不得!”
“庄大哥!”
可浅媚失声痛哭,却已连哭都无力,只觉眼前的火焰一团一团,时远时近,只在眼前飘浮。
火焰之中,恍惚有一对素衣的绝世男女携手步出,向她轻轻地挥手。
“浅媚,我们去了。”
“你们要去哪里?”
“到有蓝天白云青草地的地方,生一堆娃娃,养一群羊。”
“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再也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庄大哥,雅意姐姐……”
看着他们衣袂翩翩,飘然而去,可浅媚只想追过去,身体却摇晃着,在唐天霄扣紧的臂腕间慢慢软倒了下去。
“浅媚!”
唐天霄一把捞住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无力地跪倒在冬日冰冷的衰草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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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碧岚死后,这天下再无一人能与大周朝廷为敌,却也再无一人知道该怎么救可浅媚。
就如庄碧岚所料,可浅媚的病情自那晚起便全线发作,并一日比一日严重。
唐天霄枉自统领着精兵强将无数,将大周万里河山践于脚底,却再找不到一个能治可浅媚疾病的好大夫。
他留下唐天祺扫平西南叛党余孽,自己率了部分兵马携可浅媚回京,冀望京师繁华之地,能有杏林高手救治她。
一路回京时,他已传了谕旨到附近各地,用最快的速度将最好的大夫送过去为她治病。
可浅媚终日病卧于车舆上,大部分时间不是昏睡便是发烧。
唐天霄寸步不离地守护着她,不肯稍离一步。
但她终不肯再看他一眼,也不愿和她说一句话。
从西南出发回京的第二天,唐天霄便颁下圣旨,册皇子唐千峰为太子,其母可浅媚为皇后。
照例这等大事该要和众大臣提前商议了,再由礼部颁布并诏告天下,并有繁琐的仪式祭告宗庙、再授以金册宝玺。但唐天霄要让可浅媚欢喜,竟是乾纲独断,只飞书告诉了宣太后一声,便径自颁下了旨意。
如今他恩威并重,朝中再无重臣敢为这些事逆他心意,宣太后闻得孙子聪明伶俐,可浅媚病情危重,也不干涉。
但金册宝玺送到可浅媚跟前时,她同样不曾看上一眼。
庄碧岚说,他所得者,非他所求,他所求者,向来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