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六郎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月娘想挽留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最后只得轻声叹了口气。
落银坐在软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要入睡的虫虫,却是心不在焉的在听着外间传来的谈话声。
易城在跟叶六郎和月娘道着谢,说是感激他们这么久以来对他的照顾还有包容,却不是客气话。皆是发自肺腑的口气。
听着三人之间断断续续的话,落银眼神有些闪烁。
不大会儿,就见月娘走了进来。
“虫虫睡着了吗?”她进来小声地问道。
落银看了眼怀中的虫虫,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适才将人抱起来。放到他的小牀上。
月娘过来,给虫虫盖上被子。
掖好了被角。她看向落银,没有多说旁的,只安慰道:“你放心,易城他永不了多久便会回来的。”
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落银点点头,忽听窗子吱呀一声被风吹开,她忙行至窗前。
却见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将外头照的明亮,全然没有黑夜该有的漆黑,雪花夹杂着风吹打在她的脸上,冰冰凉凉的。
须臾,她抬手将窗子关好,指尖却比外面的空气还要冰冷。
※ ※ ※ ※ ※ ※
虫虫躺在落银脚边柔软的草地上,嘴里咬着一根狗尾巴草。
落银坐在糠椴树下的石凳上,望着远方出神。
好快,糠椴树竟然已经开花了,一簇簇淡黄色的花朵挂在枝头,随风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姐姐,易城哥哥怎么还没有回来啊……”虫虫仰脸看着她,阳光从糠椴树的间隙间投射到他白白圆圆的脸上,他半眯着眼睛,皱着鼻子看着落银。
落银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
“姐姐……”虫虫不满意她的摇头,伸手拉扯着她鹅黄色,绣着白色栀子花的裙角,央求一般,“易城哥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很快的。”落银安抚着小孩子,努力地想笑一笑,然而嘴角却僵住了一般,如何也笑不出来。
望着前方高高长起的野草和各色花朵,她忽然皱眉。
这里不是白头山!
这个念头让她心里一惊,她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来,往四周看去,却是一片陌生的景色。
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虫虫,我们走。”她忽然间很害怕,弯腰想要将虫虫拉起来,却见地上已经没有了人影!
“虫虫!”
她张惶地喊着,左顾右盼,却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虫虫你快出来,别吓姐姐!”她的声音几乎带上了哭意,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落银!”
失措间,忽然听得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但一时间她竟记不得是谁。
循着声音的来源,她慌忙转过头去。
竟然是方瞒!
他身上的青色长袍多处沾染着鲜血,头发披散着,狼狈而又可怖。
“方瞒,你怎么了!”落银忙地迎过去。
方瞒半痀偻着身子,表情无比慌张地道:“易城出事了!”
“什么!”
落银脑袋一阵剧烈的轰鸣,蓦然停下脚步。
不可能!
他说的好好的,糠椴树开花的时候会回来找她的……
“你胡说!”
她朝着方瞒吼了一声,心中却被恐惧填满。
忽然,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四处漆黑看不清任何。
……
“银儿,你怎么了!”
月娘的声音传入耳中,满身冷汗的落银蓦然睁开了眼睛。
一入目,是熟悉的牀帐。
原来是一场梦!
她无比庆幸,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忽然,见窗外是大亮的颜色。
她倏然坐起身来,问月娘现在什么时辰了?
月娘神色有些古怪,“刚到巳时。”
“巳时了?”她这个梦怎么做的这么久!
月娘点头。
落银见她脸色显然有些不寻常,心中不安扩散,忙问道:“易城人呢?”
“刚醒来饿不饿?晨早我煮了红豆粥,我去给你热一热。”月娘闪躲着话题,说罢便欲转身。
落银声音忽然变低,却带着明显的颤抖,“易城是不是走了?”
月娘背对着落银,看不清是什么脸色,好大会儿才听她说了个“嗯”字。
落银身上一阵凉意袭来。
他竟然真的不告而别了?
她还准备的很多话没来得及跟他说!
落银当即穿衣下床,头也顾不上梳,边要往外走。
“银儿!”
月娘上前去拉住她的胳膊,解释道:“他人已经走了,他这样也是为了你好,你先冷静冷静好不好?”
什么叫做为了她好,为了她好就可以一声不响地走掉吗!
落银心口处涌现一阵难言愤懑,挥开月娘的手,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银儿!”
月娘忙追出去,却听叶六郎道:“让她去吧。”
“可是易城人已经走了,哪里还追的上,外头还在下雪呢!”
“这孩子的脾性你还不清楚吗,你拦不住她的,她既想去便让她去吧,不让她去只会让她更难受,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叶六郎叹着气,眉头紧锁着。
唉。
这场雪下了几乎一天一夜,时大时小,却没有停歇过。
落银疾奔在雪中,削弱的身形仿佛随时都要被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所覆盖无形。
下山的路,隐约有脚印未被完全掩埋,落银知道,那定然是易城所走过的。
于是,心里便存了些侥幸——脚印还在,人应当还未走远。
她沿着那脚印,一直往前走。
山路亦全被积雪占领,一个不仔细,便会险些栽滑在地。
落银却丝毫不敢怠慢。
她头一回觉得,这条路这么难走,这么的长,从上往下一看,白茫茫一片,就跟没有尽头似地。
忽然脚下一滑,没有踩稳当,心跳失控几下,人便朝着前方倾倒而去!
四周没有可以抓的东西,她亦无法稳住身形,噗通一声闷响,人已跌倒在雪窝里,更因此处坡度较大,她还未来得及爬起来,就被动地朝着山下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