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嫣没看他,独自安静地站在野海棠树下。
浓雾渐渐散去,金灿灿的阳光落到缀了满树的海棠果上,一只喜鹊停到枝头,偏了偏小脑袋,叽叽喳喳地啾唱。
“吃吗?”渔嫣摊开掌心,把果子举到喜鹊的嘴边。
喜鹊又左右偏了偏脑袋,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渔嫣笑笑,慢步往前走。
这里极偏,她只看到一条下山的路,那条路上一定机关重重,她下不去。御天祁这人,若无十足把握,是不会出手的,只怕他和御璃骁的厮杀就在这几日了……
那么,御璃骁会赢吗?
渔嫣又想,她到底是希望他赢,还是希望御天祁赢?
其实,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不管谁赢,谁稳坐龙椅,于她来说,并非一件好事。进了宫,就不会是王府里的规矩了,刻板、严谨、晨昏定省,每一件都会让她因为气闷胸胀而早早死掉。
还有,御璃骁会不会有危险?这念头如同一头疯跑的小鹿,撞上了渔嫣的心脏,她摘了枚海棠果,脑子里浮现出晨瑶给他喂果子的情形,忍不住地自嘲。还真是喜欢自讨没趣,这是想要和别的女人一样,给他喂果子去吃吗?
渔嫣的心态很复杂,世态炎凉中,她走得太辛苦,她一直希望身边有个英雄,用他强壮的身躯给她遮风挡雨,以免她去强装男人,毕竟,她只是个小女子啊!
可这符合她一切幻想的英雄出现了,甚至比云秦还要深入她心,她又不敢要了,渔嫣在任何事上都不曾怯懦过,唯独这一件,她不敢去尝试。
“渔嫣。”
御天祁又寻了回来。
渔嫣扭头看他一眼,轻声问:“你不要去处理国事吗?”
“你赶我走?”御天祁眼神闪闪,盯着她问。
“这种废话,有什么好说的。”
渔嫣开始不耐烦,扫他一眼,开始摘果子,用帕子包上,想带回去吃。
“是不是觉得很闷?”御天祁摘了几枚,放到她的帕子上,看着她问。
“怎么,想带我下山?”渔嫣扭头看他,
“我带你进宫可好?”他盯着她,又问。
渔嫣心一沉……难道他已经得手了?
御天祁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无措,唇角的笑意浅了浅,随即又露出满脸的笑意,拍拍她的肩说:
“只是行宫,不会现在让你进宫去受那些规矩束缚。这里风凉,你身子弱,是我没有打算好,让你在这里闷着了。”
渔嫣看他一眼,捧着包满果子的帕子继续往前走,轻声问:“这果子只有这山上有,还是到处都有?”
“哦,这种叫泗常海棠,习性很刁钻,对土质和雨水都要求挺高,所以京中只有这山上有。”御天祁笑笑,随口说道。
这么说,晨瑶也来过这山里?渔嫣拧拧眉,莫非是晨瑶和御天祁串通?不可能吧,晨瑶喜欢御璃骁,那是喜欢进骨子里了,怎么可能帮着御天祁?要知道一旦被御璃骁知道她私下和御天祁接触,那可是死路一条,御璃骁可不会留着背叛他的人。
也许,就是巧合,她进山采药,御天祁的秘密小院就建在这山里。
渔嫣抬头看那消失在山林里的小道,也不知这山到底有多大,有多远,突然,她脚下一痛,低头瞧,只见一条两根手指粗细的碧色小蛇正快速游进草丛中。
“呀……”
她赶紧丢开果子,拉起裙摆看,她这几日总感觉身上燥热,所以今儿索性没穿袜子,光|着脚穿了双青碧锦的绣花鞋,让这蛇得逞了,在脚踝上狠咬了一口,两枚细小的齿印正往外渗着黑红的血珠。
“快坐下。”
御天祁脸色一沉,摁着她坐到了横倒在路边不知多少年的粗|大树干上,脱|了她的绣花鞋,用小刀在她的伤口上轻轻出十字口,长指用力一挤。
渔嫣痛得一声轻呼,赶紧往回缩着脚。
御天祁紧捉着她的脚,抬头看了她一眼,小声说:“别害怕,无碍的。”
“是毒蛇!”渔嫣哪能不怕?走路也能被蛇咬,怎么不咬别人去?这到底是什么背时运气?
话音才落人,他俯下头,一口吸\住了她被蛇咬过的伤口,用力地吸|吮了几口,再吐出污血。
渔嫣怔住了。
“真的不用怕,毒蛇而已,朕是天子,毒蛇也怕朕。”
他从腰带上扯下了绣着富贵祥云的锦袋,拿出一只拇指大小的小瓷瓶,倒了些清凉的药在她的脚踝上,手指不轻不重地揉捏了几下,这才从她的裙上撕下布条,给她紧绑在脚踝上。
“好了,我带你回去,让人来给你看看。”
他不由分说地把渔嫣抱起来,大步往回走。
渔嫣采的果子落了一地,殷红地往四处滚,进了草丛里,又悉悉索索惊动了好些小瓢虫。
“这里太僻静,我也很少来,毒虫蛇蚁太多同,以后还是不要上来,就在紫竹林里走走吧。”
御天祁低头看她,一脸温和宠溺。
渔嫣轻轻蹙眉,转开了脸,御天祁突然的温柔,让她有些排斥,也有些无奈。只是,她万没想到御天祁为用嘴为她吸去蛇血,男人愿为女人如此,也算是真心相待吧?
也不知道是毒蛇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给她脚踝上擦药的原因,才走了十多步,她便开始昏昏欲睡,再走几步,便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知觉……
御天祁的手臂收了收,让她紧靠在自己的怀里,双眼中锐光闪过。
“主子。”树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先前那名侍卫快步走出来,向他一抱拳。
“把那蛇带回去。”御天祁低低说了一句,加快了脚步。
侍卫应声,大步往先前蛇出现的地方走去,到了树下,拿出一枚褐色竹哨吹了四声,一条碧油油的蛇就游了出来,缠上了他的腿,他把蛇捡起来,放进随身携带的竹筒里,快步跟上了御天祁的脚步。
御天祁进了房间,把渔嫣放到榻上,低头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用手在她的额上轻抚,低低地说:“我要天下,要你的心,要你的一切,先好好睡两天,睡着了就不会想乱七八糟的事,不会想着每天堪察地势想要逃走,好好等我来接你进宫。”
“主子,真该走了。”
侍卫在门外又催促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