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赵小天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走过来一个伙计，对光头说道：“你好，一共是六块钱。”

声音很小，显得有些扭捏，而且非常憨厚，像是个农村人。

赵小天专心吃面，听见声音的时候觉得有些耳熟，但是没有在意。

“给。”光头掏出十块钱递给伙计。

伙计拿着十块钱，嘀咕道：“一碗面六块钱，我现在有十块钱，十减六等于……”

“妈的，等于四，快点找钱，我急着走。”光头骂道。

伙计像是没有听到光头说话，掰着手指头还在算，他伸出十根手指头，已经弯曲了三根，但是被光头一打扰，忘了自己数到几了。

赵小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想这个伙计真是够笨的，十以内的加减法都分不清楚，这样的人居然还在结账。

纪雅涵瞪了赵小天一眼，意思是说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伙计忘了自己数到了几，急的挠了挠头，又从头开始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

“十减去一还剩九，再减一还剩八……”伙计从头又弯曲了两根手指头，还在数的时候光头急了。

“妈的，我他妈的跟你说找四块你听不懂是吗？故意找茬？”

伙计摆了摆手，说道：“不是不是，上次有个人说两碗面十二，给了我二十让我找十八，接过老板扣了我半个月的工钱，可不能再错哩。”

光头气的直喘气，“啪”的一声把桌子上的筷子摔在地上，抓着伙计的脖领骂道：“你他妈的是说我讹你钱？为了四块钱我他妈也至于？”

伙计说道：“你别着急，我马上就算完了，你别说话，等一会就行。”

他的语气有点憨，又有些急切，听上去给人一种老实的感觉。

赵小天一直背对着两人，没有回头，对于他来说没有必要去管闲事，这种事一天内明珠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次，只要是不跟自己有关，别人的死活不必在意。

可是纪雅涵不一样，她是个正义的警察，遇到这种事不能像赵小天一样冷漠。

纪雅涵看光头抓着伙计的脖领一副要打人的样子，站起身想要制止。赵小天一把抓住她的手，压低声音说道：“这人好像是道上的，别管闲事，坐下吃面。”

“那又怎么样，让他欺负人？”纪雅涵心想赵小天你们的心是不是铁打的，这么老实的一个伙计被人欺负你都无动于衷！

赵小天摇摇头，说道：“没事，这对那个伙计也好，你以后还想一直在这帮他算账？授人鱼不如授人渔，懂吗？”

意思是送给别人鱼，不如教会别人捕鱼。

纪雅涵气哄哄的坐下，双手抱胸没有动筷子。

这时候里边的老板急急忙忙的走了出来，擦着手上的水说道：“怎么了？客官怎么了？”

光头一把推开老板，又对伙计说道：“你他妈刚才是不是说我讹你钱？”

伙计摇着头说道：“不是，我就是想自己算算，没别的意思。我娘说过，啥事我都得自己来，要不以后她和爹没了，我该活不下去了。”

话音刚落，赵小天手中的筷子“啪”的一声掉在桌子上。

他终于知道这个声音为什么听着耳熟了。

这个声音几乎陪伴了赵小天的所有童年，每天都回荡在自己的耳朵里。

十几年前，赵小天只有六七岁的时候，曾经去一家人家里偷红*薯，等他安全的揣着一口袋的红*薯走出来的时候，想跟外边放哨的朋友分掉。

“一人一半，一共八个，每人四个。”赵小天稚嫩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那个朋友拿着四个红*薯，一个接一个的数着：“一个，两个，三个……”

赵小天小脸一怒，骂道：“娘西皮的，你还怕我少给你了咋着？”

“不是不是，我就是想自己算算，没别的意思。我娘说过，啥事我都得自己来，要不以后她和爹没了，我该活不下去了。”

赵小天鼻子一酸，知道他脑子有点笨，说道：“怕啥，你爹娘没了还有我呢，我养着你。你看我爹娘都死了，我也活的好好的。”

“我和二双你不一样，你聪明，我傻，你自己都吃不饱，咋能让你养着呢。等过两天我学会种地了，以后我养着你。”说完他憨厚的笑了笑，抹了抹鼻子上的鼻涕。

赵小天眼眶有点红，一把将手里的红*薯都丢给他，说道：“娘西皮的，破红*薯不好吃，咱俩摸鱼去。”

那个小孩子捡起地上的红*薯，嘟囔着说道：“二双，咱可不能败家……”

赵小天脑子里飞快的回忆十几年前的画面，那句“啥事都得我自己来”再次冲击他的脑海，让他呆在当场。

“你怎么了？”纪雅涵问道。

难道赵小天要哭？我是不是看错了？纪雅涵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再次确认之后才发现，赵小天的眼泪真的要掉下来了。

他握着碗的手有点颤抖，就在这个时候，光头啪的一巴掌打在伙计的脸上，骂道：“妈的，算你妈个球，等你掰完手指头天都亮了，我看你是找死！”

赵小天缓缓站起身，一声不响地端着满是热气的面，“啪”的一声砸在光头的脑袋上。光头脑袋上扣着面条，烫的“哇哇”大叫。

他扶起地上的伙计，看着对方，眼泪不停的在眼眶里打转。

“谢谢……”伙计站起身拍拍土，吸了吸鼻涕，然后看着赵小天，哆嗦的说道：“你……你是二双？”

赵小天的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掉了下来，哽咽着说道：“凯夫，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