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经过路障时,只刷了一下脸,侍卫就让她过了,但轿子不能抬进去。她气喘吁吁下了轿,被山风一吹,顿觉神清气爽,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圣驾正在岳麓书院参观,领着几百号人,不,应该是几百号人陪着他参观。蓅烟被一拨一拨的人隔在最后头,追又追不上,看又看不见,更别说聊两句。而且太阳又毒,蓅烟终于失去了意志,想干脆跑回澡房歇着。澡房有太监和侍卫守着,蓅烟进不去又舍不得离开,遂躲在树荫底下靠着一棵参天大树阖眼假寐。
不要怀疑她会不会睡着,她现在头昏眼花,简直会随时晕厥过去。
她真的晕倒了!直挺挺的倒在树下,中暑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灯红酒绿,车流不息,她孤孤单单的走在红路灯的路口,一转身就撞见康熙站在月下想心事。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御花园的模样,康熙背手站着,月光薄薄的映在他的周身。他在笑,对着她笑。他对她张开双臂,她想也没想便扑了上去。
她不知道自己笑出了声,然后把自己笑醒来了。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坐起身,旁边有人问:“做了什么美梦?”
蓅烟唇角还带着笑意,张了张嘴欲要回答,猛然察觉事情不对劲。她眼圈儿一转,首先发现房间的布置宽敞富贵,是从来没见过的地方。再回头一看,妈呀!竟然是康熙坐在旁边!她的第一反应是尖叫!
“啊....”
她的第二反应是,拿手掐住康熙的脸颊,对着他劈头盖脸的一阵捶打,嘴里絮絮有词:“我在做梦,我在做梦...”康熙身体往后一仰,擒住她的双手,“你没做梦!”
蓅烟手上吃痛,“你怎么会在这?”顿了顿,又问:“我怎么会在这?”
康熙松开她的手,声音轻轻柔柔,“你中暑晕倒了。好些没有?”蓅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本来就爱哭,特别爱哭,为了康熙她不知道哭过多少次。现在她又想哭了,想起自己又闹又叫,还打他,但他一点儿都没有摆架子,也没有生气,好像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一样。回到长沙这大半年里,她受尽了委屈,稍稍一点小事就会被人嫌弃,被人挖苦,好久好久没有人,会将她所有的事情都视作“正常行为”,宽容的接受她所有的一切。
康熙一怔,又笑道:“你哭什么?中暑而已又不是得了绝症!”
蓅烟流着眼泪摇头,默默一算,她真的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她径直把自己的整个身体连着身上盖的毯子一齐滚进康熙的怀里。幸而康熙眼疾手快,才硬生生将她接住了。
他仿佛感觉到什么,声音越发的柔和,“怎么了?”
他不问倒好,他一问,蓅烟觉得心底的委屈、难受、后悔、怅然...所有不堪的情绪都汹涌而至,眼泪跟着她的悲恸倾泻,她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这一哭,彻底哭软了康熙的心。
整个长沙城的百姓都没有预料到康熙居然长相英俊,居然性格温和,居然还这么年轻。更没有预料到的是,康熙召见完长沙城的大小官员后,撇下知府大人敬献的世家少女,居然让长沙城里流言蜚语最多的江府二小姐侍寝了!
是的,两人滚床单了。
在蓅烟嫌热,自己脱下棉袍又忘记自己里面只穿了一件兜衣的事实后,在康熙知道她竟然因为没有正经的衣裳只能穿着半旧的棉袍来见他还中暑了的时候,他吻了她。然后一切顺理成章,如同小别新婚。再逝去的大半年里,他们谁也忘不了谁。
小半夜里,蓅烟羞涩的躲在康熙怀里,嚷嚷道:“我饿了。”
“朕难道没有喂饱你?”他话里有话,就势倾斜而上,双臂撑在她身侧。蓅烟发髻零散,安然的缩进他怀里,双颊坨红,又倏然抬头吻了他的脸,用指尖点他的鼻尖,“我带你去吃臭豆腐好不好?而且...”她压了压声音,偏过头难为情道:“我一宿未归,母亲会担心的。”
母亲一点都不担心。
在江无知道蓅烟侍寝的那一刻,他已立马命人回府给蓅烟母亲拾掇了新院子,摆设了新家具,天没亮就让蓅烟母亲搬了进去,又配了十几个丫头婆子,客客气气的陪笑脸。终于等到出头这一日,蓅烟母亲比任何人都镇定,她抻了抻袖口,雍容的坐在主位等着蓅烟回家。
从此,再没有人敢欺负她们娘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