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退步,蓅烟便溃不成军。
蓅烟先拉住康熙的袖子,苦兮兮道:“我只是想和你吃顿早餐,所以想早点起床,省得几天都见不着你的面。”见她示弱,所有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康熙道:“朕知道,但...罢了。”几句叮嘱她注意礼节,谨守后宫规矩的话到底没说了。她是江蓅烟呀,从第一天认识她开始,她就没有伪装过自己,她一直都是这样不是吗?
她吸引他的,不正是她的坦率和天真吗?
如此一想,忽觉自己有些荒唐,康熙遂笑了。
他弯腰捡起银戒指,亲手给蓅烟戴上,揉着她的掌心,道:“好了,朕答应你,今天一定陪你用晚膳。”他俯身吻她的眉眼,连膝抱了抱她,把千言万语的话都留在心底,给了她一个深深的微笑,“早膳是没时间吃了,只能在轿子里用了。”
康熙起身要走,蓅烟攒着他的手不放,“你别怪她!”
“谁?”康熙没听懂她的话。
“刚才...刚才是若湘推的窗户。”
孙国安朝若湘双手举着大拇指,若湘却往柱子后一躲。康熙大步从里殿出来,众人连忙嘘声福身,孙国安领着仪仗小跑跟在后头,片刻的功夫,就没了踪影。
等到天亮,江嫔和康熙吵架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宜贵人耳里。宜贵人去惠妃宫里请安,随口就把此事给说了,笑道:“我在家中算是胆子大的,也只是敢与阿玛顶嘴而已,想不到江嫔的胆子比我还大些。”惠妃与宜贵人闲话几句,转身就去了平妃宫里。
平妃用过早膳,正在听各司的掌事嬷嬷掌事太监们禀事。惠妃、宣妃、容妃都在旁边听着,明面是平妃请了她们来协理,实际上主要的权利仍然在平妃手里,她要的是贤惠的名声罢了。事毕,众人退下,独独留了惠妃说话。
惠妃剥着香橙,指尖橙香四溢,她漫不经心道:“依我瞧着,眼下江嫔就敢同皇上吵架,等她诞下皇儿,怕是后宫都要给她掀了去。万岁爷如今脾气是越发好了。”平妃脱了鞋歪在迎枕边,身上盖着薄薄一层福寿纹毛毯,她笑道:“你有想到法子?”
“法子倒没有,只是...”
惠妃拍了拍手,帘子一翻,外头走进一个半高的小太监。小太监跪地磕头,连眼皮都不敢抬,“给平妃娘娘请安,给惠妃娘娘请安。奴才小张子,在辛者库当差。”
“起来吧。”平妃和颜悦色,又朝贴身宫女袭月扬扬脸,袭月搬来包裹着软垫的木墩,放在小太监身后,“平主子让你坐下说话。”
小太监谢了恩,到底是没坐,仍然跪着说话。
“奴才曾听北五所的萝儿说,江嫔娘娘胆子虽然大,但最怕鬼怪。她住在北五所时,曾嚷着自己在宫街里撞见过女鬼,吓得几个晚上都没睡觉。而且...”小太监欲言又止,急得平妃直问:“而且什么?”
惠妃接着道:“而且江嫔刚入宫那年,曾有个与她同住的宫女死在浣衣局的水井里。早上江嫔去打水的时候发现的,吓得江嫔胡言乱语了好多天,差点就被送出宫去。”
平妃随手褪下小指戴的翡翠戒指,“赏你。”
袭月接过,放到小太监手中,小声道:“你可以走了,去吧。”小太监应了,又朝平妃惠妃磕了头,却步到门口,方转身飞快跑了。
“那死去的宫女可有查过?”平妃问。
惠妃唇边勾起似有似无的笑靥,她捋起耳侧一缕碎发,道:“查过了,是从广州府来的落选秀女,当时因得罪了住在景阳宫的那拉氏,被分派到了浣衣局当差。”
“那拉氏?”
“大前年被贬去冷宫那位...好像也是因为江嫔呢...”惠妃细细解释,“那拉氏算是罪有应得了,得宠那几年,没少惹您生气。”平妃想了又想,才忆起那拉氏,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是她呀!她如今身处何处?你替我去瞧瞧她罢。”
“是。”
大雪将停未停,紫禁城忽而热闹起来。蓅烟摊开宣纸在窗下临摹《楷书千字文》,隐隐闻见鼓乐声,便问素兮:“何处有喜事?”若湘抢着答话,“想必是朝鲜世子带来的乐团在御前献舞呢,主子,您想不想去看?”暮秋剐了她一眼,轻斥:“啾!”
蓅烟道:“是你自己想去吧!”音才落,便有小太监过来传话,“皇上有请江嫔往乾清宫一叙。”若湘听着声音耳熟,探头往窗外一看,笑道:“主子,是小顾来了。”
小顾就是顾问行,当年北五所里蓅烟的小喽啰。
“让他进来。”蓅烟放下笔。
顾问行一进屋就跪下,扬声堆笑道:“给江嫔娘娘请安。”他如今可不敢叫蓅烟江姐了,脸上的稚嫩劲儿也褪了不少,有了点青年的气概。
“小顾,起来吧。”蓅烟依然是亲亲热热的唤他。
顾问行高兴的答应了一声,才道:“朝鲜世子带来了好多舞姬,正在乾清宫后殿献舞呢,万岁爷请您过去赏舞。”
蓅烟很是不屑,“不想去。”
宫里的套路她是明白的,面上都是献舞呀、献曲呀、进贡呀,归根到底都是给皇帝送美女。尤其这异国的美女,不是更有风情味道么。
蓅烟不去。
顾问行眼珠子打转,谄媚道:“太皇太后、太后、皇后、还有后宫一众的小主都去了,您若不去,可不正合她们的心意么。依奴才看,您不仅要去,而且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给那些朝鲜进贡的姑娘一个下马威...”说着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同行的还有两个公主呢。”
“公主?这日子真是没个头了!”蓅烟气呼呼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