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妾告退。”平妃甚至比以前更为柔顺,“你已经不是小女孩了...”她常常这样警醒自己。没有皇后的倚仗,她就像是海上的浮萍,永远的失去了力量。
此时此刻,她才渐渐的意识到这一点。
可惜...已然晚了。
听说自己还是要搬回储秀宫,僖嫔是一百个不乐意。以前她住在储秀宫,凡事自己为主,不必给上位请安,生活颇为自在,隐隐在心里觉得自己是储秀宫的主位而得意。让她搬到长春宫暂住时,她是百般的不乐意。可挨着蓅烟、马答应住久了以后,又觉得有人烟有人气儿真好,而且时常能见到皇帝,虽然皇帝没有理她...但总归是有希翼与企盼的。
僖嫔与马答应坐在炕头打着绦子闲话,马答应说:“你何时搬走?”
“平主子说,等景仁宫修缮好了,云妃娘娘便会从储秀宫搬出来,我就要拾掇东西走人了。”她手脚麻利,与马答应生出默契,两人一个理线头搭配颜色,一个指尖灵敏的打着结挑着针,配合得天衣无缝。马答应笑道:“恭喜僖娘娘了。”
僖嫔打心眼里喜欢马答应,抬眼看她:“你盼着我走?”
“怎么会呢?”马答应把挑好的绦子放进竹篮,又取出一扎碎布,“您搬走了,这儿就冷清了。再也没人在下雨的时候陪我做女红,亦无人陪我去御花园闲逛...”
“你可以去找江贵嫔呀!”僖嫔听着马答应的话,垂脸抿唇笑了笑,露出一丝娇羞,把手中的彩线递出去,“江贵嫔谁都不待见,唯独对你好。”
马答应依然是婉约的江南女子模样,宠辱不惊,弯眼轻轻一笑,没有接话。
冬日暖阳时节最为动人。素兮领着宫人们对枕霞阁进行大清洗,衣衫被褥、帷幕书册、连着久藏的茶碗碟箸,通通搬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暴晒。一时间院子里架出许多竹竿,挂着红的绿的物件,在风里、阳光里飘扬,散发着淡淡的皂子清香,犹如久别重逢的假期与好友。
蓅烟见丫头们忙不过来,便换上做宫女时穿的便袍,挽起袖子,帮着若湘、素兮她们挂衣裳、拆幕帘、摆开碟碗...素兮是不敢支使蓅烟的,但若湘敢。她一会让蓅烟帮着自己架竹竿,一会让蓅烟帮自己递东西。
两人一起挂被褥时,若湘突然问:“你记得咱们在北五所那段时日吗?咱们一起帮楚柔洗衣裳,天未亮去扫街,还有一次你摘了那拉小主的玫瑰花,可闹出好大的动静!”
蓅烟叹气,“感觉是上辈子的事。”
若湘冲蓅烟撇嘴,“你倒是上辈子的事了,我这辈子还没过完呢!”又指着另一头,“那里没抻平,你去弄弄。”蓅烟答应着,欲钻过被褥到另一侧去,未料腰身毫无预兆的折了一下,痛得她猛地往被褥上扑去,咣铛嘭通之后,再一看,才发现刚刚架好的竹架、挂好的被褥衣物全部如多米诺骨牌般摊倒一地。气得若湘直跺脚,“你怎么还同以前一样,做事冒冒失失的!”素兮连忙跑去扶住蓅烟,蓅烟挣扎着起了身,见花花绿绿的摊开满院子的东西,没由头的,突然觉得好笑,就这样拉着素兮在中间笑开了。
宫里新晋了妃嫔,在平妃的主持下,内务府往永和宫搭了戏台摆了酒宴。
太皇太后亲自驾临,笑道:“宫里好久没有筹办喜事,闹一闹甚好。”平妃怀着身孕,时刻皆由丫头搀扶着,见了太皇太后、太后、皇帝也都免了礼,越发的流露出后宫之主的气焰。她的席位安排在太皇太后右侧,几乎与太后齐平。云妃、佟妃身穿品级大袍正襟危坐,蓅烟则领着几位嫔、贵人、常在、答应跪在地下行大礼。受过礼,蓅烟等人依次入座,按着规矩敬酒道贺用膳,走完一切的礼仪流程,戏才开始上演。
蓅烟是头一次在新晋妃嫔面前正式出现,佟妃、云妃是见过她的,成嫔、安嫔却是从未见过,只听人说枕霞阁的贵嫔娘娘深得圣恩,是由宫女晋升至贵嫔的,而且是一位汉女,乃后宫中唯一身处高位的汉女。安嫔一直以为如此传奇女子,定然是容颜娇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者,却没想到,她的面目如此平凡,平凡到没有任何特点...
平妃饮着一盅桂花茶,默默留意着蓅烟与惠妃说笑,扬声道:“最近听说一件稀奇事,说云妃娘娘在西暖阁侍奉万岁爷下棋时,点灯太监糊里糊涂拿蜡杆砸坏了玻璃窗,可是真的?”云栖下意识的看了蓅烟一眼,知道外头都是如此流传,她见过康熙与蓅烟浓情蜜意的样子,顷刻间已猜到平妃提及此事的深意,遂道:“臣妾只见到玻璃碎了,并不知是谁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