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妃封后一事已算尘埃落定,内务府渐次为平妃准备册封时所用的朝袍冠帽,数十名绣娘往翊坤宫度量尺寸,行的皆是面见皇后的大礼。平妃整日喜笑颜开,待底下人端的是亲善宽厚的架子,连奉茶宫女捧错了滚茶,烫得她喉咙肿痛,亦未动怒。
两个丫头端着药水在旁侧高举,袭月姑姑往浓稠的汁水中拧了巾帕,趁着温热细细的敷在平妃两只浮肿的脚背上,她说:“是秦御医亲自开的方子,说有孕之人手脚浮肿乃常见,叫主子宽心。”平妃唇边含着笑意,“近来怎么不见慕容妡?”
袭月道:“慕容妡日夜守在枕霞阁呢,听说江贵嫔的病又犯了!”
平妃一双黑眸盈盈似秋水,鼻尖微耸,“算她运气好,在我后头生产,若不然,总该让她见识我的手段。姐姐在时,总要我给孩子积德...”她抚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积德有何用?自己连如何死的都不知道。”袭月往四下一看,见只有两个心腹在屋中,方舒了口气轻声道:“此话主子休要再说,您现在是皇后了,人人都盯着您呢,小心隔墙有耳!”
“怕什么?”平妃下颚扬起,反而故意扬声道:“我看谁敢在翊坤宫听墙根!拆筋断骨五马分尸!”她言语凌厉,尖锐的杀气破墙而出,把廊下侍立的宫人吓得浑身一栗。
蓅烟又病了。她忍不住馋嘴,每天都悄悄偷吃了两口曦儿的点心...
康熙大发雷霆,当然没有对着蓅烟发,而是把枕霞阁一众的宫女太监婆子嬷嬷,连厨房做点心做火锅的厨师烧火的丫头全部撵出来在院子里罚跪。蓅烟瘫软在床倒没有忘记帮她们求情,说:“是我自己要吃的,跟她们没有关系,你罚她们做什么?”
“你记住了,若你下次还敢偷吃,朕就把她们全部撵出去!撵到皇陵去守墓!”康熙看着蓅烟蜡黄的脸色,简直气不打一处。他坐到榻旁,恨铁不成钢道:“你何时能不让朕操心,朕就心满意足了。”蓅烟扯扯他的袖口,“好了,知道啦,我再也不吃了,你先让她们起来嘛。”
“不成!”康熙语气笃定,无丝毫旋转的余地。
窗外阳光正烈,蓅烟欲要坐起同康熙求情,未料猛地一抬,忽而天旋地转头昏目眩,眼前的一切渐渐失去的色彩,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她重重往下倒去,耳边恍惚听见康熙急切的呼喊声,她想睁开眼皮,可怎么用力,也无济于事。
这种感觉...她记得。
在岳麓山穿越到大清朝的时候,被何子烨绑在山洞里塌方的时候,还有除夕夜里掉进水井中的时候,都是这种混沌的感觉。她看到自己恍恍惚惚的往前走着,迎面走来披麻戴孝的一群死人,她们面无表情如行尸走肉,蓅烟吓得不知所措,忙的要往旁边躲。
却...无处可躲。
狐仙是凌空而降的,他没有穿西装,也不是穿沙滩裤,而是一副宋人的打扮,长发飘飘,白衫裹身。他如仙人般降临到蓅烟面前,揽住她飞腾而起,再往底下看,已变成幽深寂静的紫禁城。蓅烟唯恐自己会穿到别的时空,吓得眼泪水都出来了,“你要带我去哪里?”
“咱们好歹一年多没见了,你就没有几句关心的话?”狐仙抱着她立在飞檐之上,俯视着整个枕霞阁。面前像是蒙了淡淡一层迷雾,蓅烟看见若湘她们仍然跪在门口,秦御医和慕容妡等人来来往往的在里屋外屋穿梭,康熙的痛斥声,宫人的哀求声,曦儿的哭闹声,御医们唯唯诺诺的回答声在皇城顶上回荡,往窗缝望去,甚至可以看见蓅烟的躯体躺在床榻里,声息全无。蓅烟的眼泪倏的滚落,声音打颤:“我...我死了?”
狐仙看了她一眼,百无聊赖道:“还没呢,不过...也快了!”蓅烟想也没想,挣脱开狐仙就要往下跳,“我不能死,曦儿不能没有我,玄烨也不能...”
哪知道,无论她如何跳,落下的地方,永远都是屋顶。
“别折腾了!”狐仙挑起狭长的眼眸,“我大概是前世欠了你的,所以今生要用九条命来还你。”蓅烟坐在地上痛哭,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怎样才能救我?我只是吃了几块糕点而已,怎么就要死了?秦御医都说只要吃药就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