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敢在蓅烟跟前得意,都忙着撇清自己,绝对没有在御前邀宠。
如果搁在十年前,蓅烟一定想都不敢想,有朝一日后宫里的妃嫔居然会惧怕自己。记得自己刚入宫那会儿,她除了康熙,是见谁都怕。最怕的是平妃。可细细一算,都算不清平妃到底死了多少年了。说不清是惘然还是乏累,蓅烟抬抬手说:“好了!天色晚了,都散了吧。”
午膳后,康熙临驾枕霞阁,一进门便道:“有没有冰镇绿豆汤?好热!”
白芨一听,忙的答应了一声“有”,疾步到小厨房吩咐人预备。蓅烟已经换下一件薄薄的裙袍,踢了鞋歪在藤椅里摇扇子。她双眼微阖,曲着腿,决意不理会康熙。
康熙与她生活了几十年,对她的性子了如指掌,知道是有人惹了她生气,遂侧身睡到她旁边,用力掰正她的脸,故意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兰儿呢?不会又出宫了吧?”
蓅烟扭了扭腰,仍然不理会他。
“得。”康熙坐起身,“朕走了!”
他假意走了两步,再回头,看见蓅烟正鼓着眼睛瞪自己。由不得噗嗤一笑,“总归是她们得罪你,朕又没得罪你!你跟朕闹什么脾气?”
她们?她们不都是你娶回宫的么?蓅烟没开口。
这么多年过去了,再说这些,她自己都觉得好没意思。
蓅烟把素绢缀小黄菊的团扇扣在胸前,红唇翻动,说:“你赏了良妃两只戒指?旁的都可以赏,为什么偏偏要赏戒指?”只有情侣和夫妻之间才能送戒指呀。
康熙完全不当回事,说:“她说她丢了戒指难过,刚好内务府新贡了一些钻戒,朕顺手就赏了她罢。这你也要吃醋?库房还有好多呢,明儿让内务府都搬过来给你挑?”他边说边躺回原来的地方,与她肩抵着肩,未等蓅烟反驳,他已经举起右手——无名指上戴的银戒指在光底下闪着清亮的光辉,这枚戒指还是蓅烟在长沙送给他的情侣戒。
居然戴了十几年了。
蓅烟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又不肯示弱,鼓着腮帮子说:“以后不许赏人戒指,知道了吗?”康熙垂下手臂枕在脑后,很不满道:“允你把戒指丢了,就不允朕赏人戒指?你这叫只许州官点火,不许百姓点灯!”蓅烟嗤笑,“文绉绉的,什么州官,什么百姓,你就是州官,我就是百姓,我都允你放火了,你为何不许我点灯!”
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逗得康熙哭笑不得!
热气绵绵的午后,屋中有凉风涌动。康熙侧过身,环住蓅烟的腰,眯眼挤进她的脖颈里,蚊声说:“让朕歇一会,你别闹。”蓅烟举起扇子轻轻给康熙扑风,见白芨端着绿豆汤进殿,便使了个眼色,命她退下。片刻的功夫,康熙已呼吸沉重,蓅烟没敢睡也没敢动,只是慢慢的给他扇着风。半睡半醒间,康熙忽而说:“蓅烟,你温柔的时候真好。”
胤兰一头撞进屋时,刚好听见这一句,脸上似笑非笑,悄然退了出去。
温柔...连她都没有见过蓅烟温柔的样子。
她很怀疑——额娘你知道温柔二字怎么写吗?
说起“温柔”,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乌尔衮的身影。一个从未动过怒,从未生过气,在她面前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永远那么沉静那么温润,对她说的话百依百顺无论提多么任性的要求他都会答应,这样,应该算是温柔的吧?
就像皇阿玛对额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