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奔至僻静处,见四下无人,方抚面痛哭,“我...我是孝昭仁皇后的孩子!”
宫里接二连三有后妃逝世,康熙焦头烂额,草草就命人把德贵嫔被葬了,与密答应一并送去了景陵妃园安葬。琐事虽烦,幸而有蓅烟及腹中宝宝给予安慰。康熙辍朝一日,在枕霞阁闭门不出,任谁都不见,清清静静的坐在炕上看着蓅烟给宝宝纳虎头鞋,吃瓜果核桃。
“我想见见多尔济。”蓅烟绾着线头,穿针,咬断,“不见一次我不放心。”
康熙盘膝坐在一侧削苹果,淡淡说:“年时他来京,宣见一次便是。他是朕看着长大的,每年他阿玛都会带他入京给朕请安。”蓅烟不大懂朝政事务,更没去过喀尔喀蒙古,只知道山高地远,曦儿一嫁,便不知道何时再能相见。康熙知她不舍,切开苹果喂到她嘴里,“曦儿近来常去南书房读书习字,牟足了架势欲要大干一番事业。她能自得其乐,朕很欣慰。况且...”他定了一定,接着饶有意味道:“她若掌权,于你也有益处。”
“嗯?”蓅烟不懂他的意思,康熙却转了话头,咬了一口苹果,冲素兮道:“去把兰公主叫来陪朕下棋。”胤兰其实早就到了院子里,凌肃初在哪儿,她总能跟到哪儿。她做了些杭州的小糕点葱包桧儿,在西湖闲逛时,凌肃初曾夸了一句好吃,她便记在了心里,一回宫就缠着御厨房的师傅教她做。两人躲在山后吃得嘴角发油,忽听皇帝召见,兰儿转身就要走,被凌肃初拉住,他用手指替她抹去嘴角的葱末,一时情动,吻了吻她的唇才放她离开。
惠妃捧着小儿女穿的肚兜鞋袜等物至枕霞阁请安时,未入殿便听见康熙爽朗大笑的声音,待进了屋,又闻见胤兰娇嗔埋怨,“皇阿玛太狡猾了,故意给我下套!害得我又输了一盘!额娘,你评评理!”蓅烟一只手伏在康熙肩膀,对着棋盘指指点点说:“你让她一盘又怎样?每回又要她陪你下棋,又不肯让她赢一次...”
康熙赢了棋显然很愉快,“再来一盘,皇阿玛让你两颗子怎样?”
她们才是一家人。惠妃心底没由来的浮现一个念头。她扬笑福身道:“皇上吉祥,江主子吉祥。”蓅烟早知道惠妃来了,刚才素兮通传过,但她故意装作惊讶的样子,如今皇后已故,统摄六宫之权是她的囊中之物,她总要摆点架势,省得被人欺负了去。
老虎不发威,别人还以为她是病猫呢。
蓅烟直起身,眉眼间的笑容愈发的绽放开,她热情道:“你棋术好,过来教兰儿几招。”惠妃忙客气道:“臣妾怕是教不了兰公主,即便教了,也没法赢过皇上。”她把手里的一大包衣物交给蓅烟,“我亲手绣的,丫头们一针都没有插手,绣得不好,你别嫌弃就是。”
每次蓅烟生产,惠妃总会送一大堆穿的用的,蓅烟感动,说:“有劳惠姐姐了。”
惠妃好似望着蓅烟,又好似在望着她拥有的一切,羡慕、嫉妒都曾有过,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即便江蓅烟心无城府,从未害过人,但宫里仍然没有任何人能斗过她。这一点,惠妃很明白。惠妃曾害过许多人,不是她想,而是后宫险恶,她若不害别人,别人就会来害她。可无论她心计有多深,她都不敢谋害江蓅烟。密答应、德贵嫔之所以死得容易,且未被人发现端倪,并非当真是她有多厉害,而是...那些女子,那些在皇帝心底没有留下过痕迹的女子,那些死了没多久皇帝就能畅快作乐的女子,在后宫里...没有任何价值。她们没有皇帝的恩爱,生生死死都只是内务府玉碟上的一个姓氏。
康熙放下一颗棋子,说:“如今后宫无主,诸事由你和容妃、宜妃协理着处置,实在拿不定主意的,再来问蓅烟。蓅烟她怀有身孕,不宜费神。”这话说得很明白——
第一:凡事,总不要伤害到江妃就行。
第二:后宫里做主的,还是江蓅烟。
惠妃记在心里,她知道皇帝的底线,在处理事情上也就知道怎么合适的去把握。她温顺的屈膝,应承道:“臣妾领旨,请皇上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