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还是有些想念祖母了。在这个偌大的宫里,祖母是唯一一个偏袒着自己,由着自己任性的人。尽管出生就从未见过母亲,可是祖母给了刘协最初的母爱。
尽管民间对祖母是流言蜚语,贪婪,冷酷等来形容祖母,可是于刘协而言,祖母就是祖母,那个外表冷漠却始终爱护着他的女人。如今,她驾鹤而去,此刻的刘协,虽然已是王的身份,却战胜不了亲人故去的事实,他“哇.....”一声,一如幼年时做错事的孩童,在兄长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刘协的哭声,让刘辩,唐姬也为之动容。唐姬唯有拍着他的背部,安慰着这位小弟。唐姬拿出了自己的罗帕,递给了刘协。刘协抹着眼泪,眼眶红红的说道:“情难以禁,献丑了......”
“贤弟莫要这么说,祖母也是皇上的祖母,只是,祖母也不希望看到我们如此悲伤。节哀顺变。”
刘协点了点头,神情沮丧的说道:“陛下,愚弟想去长乐宫走走,那地方,是祖母住的最久的地方,也是我小时候待过的地方......”
刘辩点了点头,温和的回道:“要不,我陪着你一起去?”
“哦,不了。我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刘协说完,向皇上行礼告辞,跨出了显阳苑的大门。
走过东门,路过迎春殿时,刘协停顿了脚步。他仰望这座殿堂,听说母亲曾经将他生在了这里。他犹豫片刻,毅然举步而上,推门而入。这座殿堂早已没有人居住。曾经听丫鬟们说,半夜里经常听到王美人哀怨的弹唱声,后来,丫鬟们也搬出了迎春殿。日后,这迎春殿就成了一座空宅。
一位宫里的年轻侍女,见刘协呆呆的望着迎春殿,上前神秘贴着他的耳朵说道:“小皇子,还是远离这迎春殿为好。”
刘协一脸狐疑的看着侍女,又看看因常年失修笼罩着一层晦暗之气的迎春殿。侍女上前用手半遮着嘴巴,小声说道:“小皇子,这里面曾经死了一位娘娘,叫王美人。据说是毒死的,死的时候,七窍流黑血.....流了一地......”
刘协不屑一顾的瞪着那位侍女,道:“那王美人是我母后,请你以后别在宫里嚼舌头了,本王就出生在这迎春殿......”那侍女显然是新来的,不清楚王美人与刘协的关系。见刘协稚嫩的脸上有了愠色,吓得跪下掌自己的脸:“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见皇子想要走入迎春殿,出于好意告诉小皇子,可哪知......还请小皇子恕罪。”
刘协没再搭理那位年轻丫鬟,径直走向了迎春殿。
迎春殿的红漆木门被一只大锁拴住了,铁链缠绕着几层,一层生锈裹住了大锁。刘协转身问那位丫鬟:“你可有钥匙打开这门?”
“回皇子,奴婢没有钥匙。”刘协见丫鬟回答时神色慌张,似有隐瞒,便脸色不悦道:“你肯定有,还不快快交给我,否则的话,我就用石头砸门了。”
“万万不可,小皇子。这迎春殿里,有厉鬼住在里面,小皇子还是听奴婢一句话,千万不要进去啊。”丫鬟显然有些急了。
“好,你不给我钥匙,我这就去砸门了。”刘协说完,从路旁捡起一块大石头,便向着那锁链砸去。
小丫鬟见这般情况,也慌了起来,慌张的说道:“皇子别砸门了,这钥匙我给您就是了,只是,您千万别让何太后知道了......否者奴婢的小命就没有了。”说完,抖索的从腰间拿出了一串钥匙。
刘协一把抢过了钥匙,试了几把钥匙后,最终将缠绕在锁头上铁链层层解开。
沉重的红漆木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一股强烈的潮湿霉味袭来。因是许久没有人居住的原因了吧,红漆有些斑驳,轻轻碰触,红木屑掉了一地。没有了灯火的迎春殿,死气沉沉,阴风阵阵。刘协跨过门槛,走入殿堂。
他环顾着堂房周围,一盏青铜鱼雁灯孤零零的斜立一角,没有了灯油的滋润,显得晦暗无泽,蛛网缠绕。黄色缎褥还是依旧摆放在紫檀床榻上。只是,长时间关在屋子里不通风,散发阵阵的潮湿霉味。
刘协走近床榻,斜靠在了被褥上。此刻,他仿佛闻到了母亲王美人的芬芳气息,虽然,他从未见过他的母亲。他就这样头枕在黄色被褥上,想象着昔日母亲与丫鬟们,莺莺燕燕,百媚千娇的嬉戏穿梭在这殿堂里,母亲的笑容,母亲的婀娜,.....这一切,刘协似曾相识。或许,这是他长期思念的缘故。
另一角落,摆放着一架织布机。刘协上前,轻掸织布机上厚厚的尘土,这上面留有母亲多少的汗水啊。他似乎看见母亲瘦小的身影,坐在织布机前不停的织着他幼儿时穿的衣衫。祖母曾经告诉过他,母亲死后,他的婴孩时期的衣衫,穿到三岁还有多余的.......想着这些,刘协此时有些哽咽了......
母亲最喜欢的美人榻上,一面铜镜依然摆放在上。刘协起身,拿起了铜镜,由于长时间没人擦拭,铜镜显得有些锈蚀,背面的龙凤纹却依旧栩栩如生。听祖母说过,这面铜镜是母亲陪嫁带过来的。手中拿着这面铜镜,刘协隐约看到了母亲静坐窗棂前,对镜描妆容的情景。他情不自禁的低低的喊了声“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