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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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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三年前第一次进宫上朝时一样,云止站在阶梯之下,仰头往上望去。

前方,乃是宽敞平坦的石阶。每一段,都留有一大片空地,全部加起来远有百阶之多,一路延伸至上方那一宏伟的宫殿。四周,遍布了笔直而立、面无表情、身着盔甲、手持利剑的侍卫。宫殿的殿顶,有两条栩栩如生、龙口大开的金龙头对头盘旋。在金璨璨的阳光下,折射出灼人眼球的耀眼光芒。

威严与权势的象征,历来吸引天下之人趋之!

半响,云止毅然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坚定不移的往上方的大殿走去。

“左相到!”骤然,一声尖锐的高昂响彻云霄。

顿时,殿内的所有人,全都不约而同的齐齐一致回头,向着殿门敞开的殿外望去。

但见,殿外的阶梯之下,稳步走上来一个人。那一个人,携带着一身光芒踏入殿内。素色的白衣不耀眼、不夺目,可却是一种气势。让人望着望着,便忍不住臣服其中。

左派的官员,一时,纷纷迎上前去。

站在东方卜那一派的官员,亦是如此,希望云止能够支持东方卜。

云止停下脚步,望向对面的那一袭白衣。四目相对,隔着遥远却又并不算怎么遥远的距离对视。

宫宸戋望着到来的云止,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他也很想知道,她究竟会站在哪一边?而他,当然知道她回来的那一日,前往了东方卜的府邸。

片刻,云止移开视线,望着同样站在对面的东方卜,一袭白衣的东方卜。

这还是云止第一次看到东方卜穿白衣。一身为东申泽所穿的白衣,却不知心下是不是同所穿的白衣一样。

四目相对,东方卜亦望着云止。薄唇的唇畔,缓缓勾起一抹若还以为的弧度,她终于还是回来了。而他,一直在等着她的归来。

这一出戏,若没有了她,如何能够精彩?

“过来。”他没有说话,可眼神中,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表达着这个意思。

“过来。”他也没有说话,但同样的,深不见底的黑眸中亦闪过这样一层意思。宫宸戋望着那一袭白衣,望着她转开视线、侧头望向东方卜。

宫伊颜站在一侧,将宫宸戋的神色尽收眼底,衣袖下的手慢慢收紧。

东锦瑜也差不多。不过,东锦瑜的目光不是只望向宫宸戋一个人,而是还望向了身侧的东方卜。这一刻,她终于知道,她以前输在了哪里。若是宫宸戋一直那么无情,她恨恨他、报复他也就罢了。可是,偏偏这样一个人,却对人动心了。怨恨的心底,慢慢腐蚀开来。还有,东方卜竟也喜欢着她。她不懂,对面那一个人到底有哪里好?渐渐的,衣袖下的手亦一寸寸的收紧,紧扣掌心。

半响,云止取出带回来的那一份遗诏,随手交给身侧一官员,“念!”

那一名官员,不知为何物,连忙打开。下一刻,遗诏上的内容……呆愣了一下后,立即欣喜的当着在场的所有人大声念读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殿内,倏然一肃,静的几乎可以听到银针落地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间,全都集中了在那一个宣读的官员身上,那一封所念的遗诏上。

——朕深感身体不适,近日来,一直考虑着立太子之事。可,纵观膝下的所有皇子们,却没有一个得朕意。思来想去,在这时,意外得知东方卜身世。原本不信,遂亲自出宫调查。

所有人中,却独独有一个人,目光始终没有移动,一直望着那一袭出现的白衣。

云止抬眸直视,亦望着宫宸戋。她知道,当她拿出了这一份遗诏的时候,她与他,注定只能决裂。

‘她,终究还是站在了东方卜那边。可是,他对她的情,她难道还不知麽?又或者,她恨他?恨他用那么卑鄙的手段占有了她?’宫宸戋望着,几阶台阶的高度,居高临下的对着云止无声问道,“恨我吗?”

‘是不是她太迟钝了?现在回头想想,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宫宸戋对她确实处处都有些不同。被他在失忆时欺骗甚至是……醒来那一刻确实有些恼怒,但不知为何,本该恨的却生不起恨。那时,她只希望景夕安然无恙,希望景夕没有真的死在他手中。’云止望着宫宸戋,“若她说,她想要‘一心一意只一人’,他能给吗?若是不能,要了又有何用?”

——经调查得知,东方卜确乃三皇子垣之子,朕之侄。

那一名官员,还是大声的宣读着。声音,通过敞开的殿门传出去,几乎盘旋在整一个皇宫的上空。

东方卜听到此处,薄唇再一勾,目光不紧不慢自那一名官员的身上移开,重新望向对面的云止。但见她,正直直的望着宫宸戋。他知道,成败已经很明显了,她已经很明确的站在了他这边。可是,多年来的心愿即将达成,皇位、龙椅即将到手,心中不知为何却少了那么一丝喜悦。

“他要她!”

“今生今世,她只能是他东方卜的。”

这一刻,东方卜看着望着宫宸戋的云止,心中忽然划过这样两个念头。

又或者,其实这样的念头,早已经存在。三年前的街头初遇,虽有些刻意,但却是第一次见面。她自他面前漫步走过,一袭白衣翩然飞扬的半空中,带着一缕沁人心脾的幽香。悠然浅笑的平静神色,环视四周的目光有些如刚飞出笼子的小鸟,好似很陌生,不是对这个地方的陌生、是对所有一切的陌生。他忽然开口唤住她,她诧异的蓦然回头。她怕冷,于是,每当她自屋外拍完身上的积雪走进来,他已然点燃了炭火。三年的时间,因为时机还未成熟,所以,他按兵不动,对她亦是差不多。可未曾想到,会出现‘落海’那一变故。不过,没事,等他坐上了龙椅……他要她。

——经三年的重用,朕深感东方卜能力实力都在众皇子之上。为了东清国的百年基业,遂决定,将皇位传给东方卜。

——钦此!

宣读之人,待读完最后两个字,立即单膝下跪。

身后的那一行东方卜一派人员,以及那些还摇摆不定的官员们,也纷纷屈膝跪了下来。

宫伊颜见此,不怒反笑。红唇上的一丝细微弧度,稍纵即逝,不容人察觉。云止如今,摆明了就是站在东方卜那一边要置宫宸戋于死地。如此,宫宸戋还会喜欢她吗?但口中却是怒声道,“左相,你假传遗诏,可知是欺君大逆不道之罪?”

“本相这些日子,一直与皇上在一起。贵妃娘娘此言,可何证据?后宫不得干政,贵妃娘娘如今却在朝殿之上诬陷朝中大臣,又可知是何罪?”

“你……”

宫伊颜被云止这一番反驳,竟是片刻说不出话来。

“那左相的意思,是皇上立了两份遗诏,左右不定?又或者,左相的意思,是本相假传遗诏?”宫宸戋在这个时候开口,面无表情的望着下方对面之人。幽深的黑眸,平静无波,如一潭千年不化的古潭,辨不出一丝情绪。

音落,整一个大殿,都倏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云止不闪不避的回视,片刻,肃声响起,“对,本相就是这个意思。”

“那左相可有何证据?”声音,一成不变。面色,亦是一成不变。一股无形的低压,随之笼罩殿内。

东方卜没有说话,等着云止接下去说。而他的手中,早已握满了对付宫宸戋的证据。一直以来,他从不做任何没有把握之事。

一时,殿内所有人的目光,皆集中在云止身上。

右派的官员,在片刻的被震慑、安静后,立即七嘴八舌说开,“左相,你说话可要拿出证据。”

“左相,右相手中的遗诏,乃是皇上的亲笔,断不会有假,你这分明就是有意诬陷,满口胡言。左相,你可要为自己的话负责任。”

“左相,饭可以乱吃,但话绝不可以乱讲。”

……

东方卜一派的官员,以及左派的那些官员,听到此,顿时也纷纷站起身来开了口。

“左相之言便是证据,左相多年来一心为国为民,岂会故意诬陷右相?再说,左相这些天都与皇上在一起,左相带回来的遗诏岂会有假?”

“这可不一定,或许,就是左相故意捏造假的遗诏了。”

“对,遗诏很有可能就是左相捏造的。并且,皇上也有可能是左相暗中派人带出去的。”

“你们胡说,你们……你们这是无中生有,你们满口胡话……”

“那皇上为何会一夕间消失不见?”

……

可同时容纳近千人的偌大朝殿,此刻,俨然如一闹事。文武百官,吵闹开来。

殿外,两边侍卫对峙,没有殿内之人的吩咐,谁也没有动。阳光下,系着白绫的盔甲与利刀、银枪,无不散发出森冷的寒光,将整个皇宫衬得更加紧张。

与此同时,三国的兵马已经兵分三路压近‘东清国’。战乱,一触即发。

朝殿内,忽然,云止侧头,冷冽如冰的目光缓缓一扫。下一刻,在倏然死一般安静下来的朝殿内,一字一顿缓慢开口。

八个字,铿锵有力,阵地有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音落,本就已经安静下来的朝殿,更是形同死殿,再听不到哪怕是一丁点的声音。

云止迈步上前,每一声都尽管轻若无声,却依然清晰响彻在殿内每一个人的耳内。踏……踏……踏……

低沉的压力与令人大气不敢喘的紧张气氛,堆结在每一个人的心底。

通往上方龙椅的阶梯,分为两侧。宫宸戋与宫伊颜,站在一层阶梯之上的右侧。东方卜与东锦瑜,则站在同一层阶梯的左侧。

云止一阶一阶的踏上去,在中间站定位置,面朝百官。

“右相,乃是天山‘宀氏部落’的少主。当年,宀氏一族被先帝所灭。右相,本相说得可有错?”

‘灭’字过后,云止侧头,望向宫宸戋再开口。肃然的面容,毫无表情可言。而,如此近的距离,她清楚的看到自己在他眼中倒影出现的身影砰然破碎。

宫宸戋衣袖下的手,寸寸紧握成拳。杀意,明显的在黑眸中一现。

宫伊颜一怔,没想到云止竟调查出了宫宸戋的身份。那是断不容提起的过往,怒道,“左相,不许胡说。”

“贵妃娘娘,这里是朝殿。在朝殿之上,后宫女子没有说话的权利。”冷眼一扫,云止重新望向宫宸戋,等着他的回答。

“你……”宫伊颜顿时怒不可歇,花容一变。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东方卜,薄唇几不可查的微微一勾,也适时开了口。语声,不徐不疾,不紧不慢,“对于这个身份,右相若是不承认也没有关系,只要右相愿意将这一幅画扔出去,任外面的侍卫踩踏。”话落,手一伸,接过身后之人递上来的那一幅画,当众打开。

那画像上的人……

宫伊颜一眼望去,如何能不认识?下一刻,快速侧头望向身侧的宫宸戋。

宫宸戋一眼就认出来,是云止的笔迹。他没有想到,云止竟话了他母亲的画像,还画得那么像。只是,她画这一章画像的目的,却是为了对付他。

宫伊颜面上看上去很紧张、也很担忧,但心底,却是一直在暗暗的偷笑。

因为,这世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的知道,宫宸戋究竟有多在意他的母亲。云止竟然用宫宸戋母亲的画像来对付宫宸戋……笑,如何能不笑?她甚至已经看到,宫宸戋心底散发出来的那一股杀气。最好,宫宸戋亲手杀了面前之人。

云止没有想到,当日帮童泊画的画像,竟会落在东方卜手中。

想来,那日在东方卜书房看到的那一幅画,便是眼下这一幅了。难怪,当时会觉得熟悉。

云止蹙眉,真的不知道画的会是宫宸戋母亲。东方卜他是早有准备,不过,想想也是,东方卜筹谋、处心积虑了多年。一旦出手,自然是有完全把握的。

“这一幅画,画的乃是当年的宀氏一族族长夫人。右相,你若不是左相说的身份,可愿意将她丢出去?”东方卜说着,将画像一卷,递向宫宸戋。

宫宸戋没有说话,望着云止的目光冻结着一层越来越冷的寒冰。

宫伊颜见此,伸手接过了那一幅画像。之后,等着宫宸戋命令。

下方的文武百官,一时间,不管是站在哪一派的人员,皆鸦雀无声。谁也没有想到,宫宸戋竟会是天山宀氏一族的少主。当年,先帝的行为不可谓不卑鄙,甚至斩草除根的杀了宀氏一族所有人。

而宫宸戋之所以会如此恨先帝的原因,还不仅仅如此。

想起那一段过往,想起……

忽然,宫宸戋竟不觉轻微后退了半步,失望一闪而过。

下一刻,宫宸戋一个转身,拂袖而去,“来人,给本相拿下所有乱臣贼子,杀无赦。”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那一袭金丝绣边的白衣已经出殿门。阳光之下,云止从那背影中只读到了两个字:苍寂!

宫伊颜这时露出一抹冷笑,勾着唇紧追宫宸戋而去。她知道,宫宸戋所说的那一个‘杀无赦’,也包含了一个人,那就是——云止!

右派的官员,眼见此,也急忙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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