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姐姐与宫宸戋相识。那个时侯,宫宸戋还不是‘东清国’的右相,而只是‘圣玄派’天机子掌门的师兄而已。当时,姐姐很喜欢他,总是会时不时的悄悄前往‘圣玄派’去找他。他闭关练功,姐姐就一个人守在圣玄山山上的木屋。甚至,姐姐还为他学下厨。后来,他突然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无踪迹。那一段时间内,姐姐几乎不眠不休的到处找他。当再次相见,他已是‘东清国’手揽重权、权倾朝野的右相。那一年,武林各派联合围攻魔教,父亲被小人出卖不幸战败,本以为魔教定难逃此劫,可最后姐姐却力挽狂澜,击退了各派。在那之后,宫宸戋到来。再之后不久,父亲去世,姐姐毅然将魔教改为了‘百花宫’,引领魔教走上正途。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宫宸戋,可宫宸戋……”
月光下、湖泊旁的凉亭内,一道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缓慢传出、飘散风中。
云止听着,脑海中几乎可以清晰想象出当时的情形。那花千色,定是喜欢极了宫宸戋。不然,岂会经常前去找宫宸戋、等候宫宸戋、为宫宸戋下厨?
甚至,还不眠不休的到处寻找宫宸戋、不惜为宫宸戋将魔教改为百花宫?
花千叶说着,转身望向云止。月光下的星眸沉谙如海、深不见底,“可宫宸戋从头到尾不过在利用姐姐。”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一股阴鸷之气徒然自周身散发开去。眸底,更是闪过一丝令人心惊的杀气。绝美的容颜,面无表情似被冰生生冻结。
云止对上花千叶的眼睛,但张了张嘴,却半响无音、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
“宫宸戋利用完了姐姐,便一脚将姐姐踢开。并且,他还想置姐姐于死地。姐姐就是因为他才会一睡不醒、从此长眠在冰棺之中。”话落,沉谙的黑眸布满了阴翳的恨意。同时,花千叶的双手已紧紧扣住了云止的肩膀,深深的望着云止紧接着再道,“或许,宫宸戋如今也不过只是在利用你而已。云儿,莫要相信他,姐姐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姐姐当年,伤心欲绝、心如死灰,曾最后问宫宸戋,他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宫宸戋毫不犹豫的回:他此生此世都断不会喜欢任何人。”
云止望着面前神色明显有些激动的花千叶,望着那一双沉谙至极的眼睛……
许久,花千叶对着云止始终平静无波、不为所动的神色,终慢慢松开了云止的肩膀,后退了一步。旋即,再一个侧身重新望向亭外、月光下的湖泊,平复刚才抑制不住而起的那一丝情绪波动再道,“云儿,本宫说的话字字句句属实。若是你不信,可以自己去找宫宸戋问。”
“……”
难道,这就是宫宸戋怎么也不跟她说的原因?云止沉默的听着,依然没有说话。
之后,整一个凉亭都不知不觉陷入了不同寻常的安静之中。沁心寒冷的夜风,无声无息拂过平静的湖面,带开一层又一层的浅浅波澜、细碎粼光。
“云儿,宫宸戋到底是怎么样的人,相信你应该心里有数,本宫言尽于此。”
又一片刻,花千叶再度开口。而此时的声音已淡然平静如水,一如恢复了往常的神色。并且,话音刚落之际,一个转身便步出凉亭,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去。一袭妖冶如血的红衣,在沁寒的夜风下飘摇。
云止回头望去,刚才的那些话,不断盘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宫宸戋真的只是在利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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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所患之病,极其罕见。并且,患了这一种病的人几乎没有活下来的先例。
云止为此,几乎一整夜没有好好的睡过。不知为何,心底对柔弱的琳琅总有一丝说不出的怜惜之情。当日,明明是那么羸弱不堪的一个人,却为了她毅然冲上前来。
琳琅对自己的身体,心里有数。其实,一直以来都从不曾太在意自己的生死。
西飞凌与西飞扬两个人,一大早前来左相府拜访。西飞凌皱眉觉时间尚早,但西飞扬却有些迫不及待。
云止因着‘封亦修前来与其义妹和亲’之故,有三日的休息时间不用上朝。房间内,刚刚起身,一边洗漱一边听着下人来报。浅笑吩咐道,“且好生招待西楚国的二皇子与九皇子,就说本相马上就过去。”
下人领命,快速转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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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内。
西飞凌落座,慢条斯理的品茶,耐心等着下人口中的左相到来。
西飞扬年少还未定性,有些坐不住,也不想喝什么茶。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止不住四下环视、东张西望起来。同时,目光时不时落向阳光灿烂明媚的厅外,想第一时间看到那一个人到来。可以说,自上一次分别后,他心中一直想着‘他’,想有机会再见一面。
“二哥,你说那堂堂的南灵国将军——封亦修,现在会是什么表情?”
前日,南灵国将军封亦修前来东清国和亲。西飞扬紧赶快赶,可还是晚了一天,没能亲眼目睹一下那盛况,不免觉得有些可惜。一句话,随口对着对面的西飞凌问道。
西飞凌闻言,捻着杯盖摩挲杯沿的手轻微一顿。片刻,回道,“我怎么会知道。”
“二哥,不如待会儿我们一起去见一见怎么样?我倒是很想看看那封亦修现在究竟是什么表情。不过,他也算是活该,当年西决城城外,他先是义正言辞的不退兵、还放箭,可后一刻却又立即下令撤兵,这样的男人确实可恶。”当年西决城发生的一切,传得纷纷扬扬、人尽皆知,几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为人津津乐道、成为天下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西飞当然好奇,也曾亲自问过齐文静。齐文静当时就在场,对一切自然了解。如今,因着与云止的相识,因着心里那一丝……便忍不住愈发心生怒气,那绝非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该做之事。
“飞扬,切不可生事。”
西飞凌听着,再看着对面的西飞扬沉声一道,含着一丝明显的警告。
西飞扬闻言,对着西飞凌耸了耸肩,不说话也不答应。下一刻,目光忍不住再向着厅外望去:那一个人,他怎么还不来?
云止洗漱、穿戴整齐后,步出院落便向着大厅的那一方向走去。
昨日,她邀请了西飞扬。她知道、也很肯定,西飞扬到来,西飞凌也一定会前来。那两个人,她倒想好好的‘招待招待’一番,尤其是——西飞凌。
“左相!”
忽然,一道清越的声音自前方传来,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喜悦之色。
云止听着传来的声音,本能的抬头望去。只见,一袭紫衣的西飞扬笑着站在大厅门口。阳光下,衣袂飘飘,贵气天成,好一个翩翩佳公子。而眉宇间未褪的那一丝青稚,又无形中给了人一种亲切感。
“左相,你来了。”西飞扬见到云止,直接快步走上前去。
云止也迈开脚步,边走边浅笑道,“抱歉,让九皇子久等了。”说着,目光落向西飞扬身后的大厅。
大厅内,一袭青衣的西飞凌侧头往外望去。那一眼,只见那一个向着这边行来之人白衣如雪、周身似流转着一层金色的光芒,熠熠生辉。
“没事没事,我与二哥也只是刚刚到而已。”西飞扬连忙笑着说道。
云止颔首,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与西飞扬一道步入大厅。对着西飞凌拱手道,“二皇子,实在抱歉,让你久等了。”
“该是我与九弟来早,打扰了才是。”
西飞凌早已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在云止对着自己拱手之际站起身来,回道。
云止浅浅一笑,这个话题便就此带过。之后,再笑着开口邀请道,“既然二皇子与九皇子来了,那便一起留在府内用午饭吧。另外,府内后院的梅林倒是开得不错。若二皇子与九皇子不介意,本相愿亲自领二皇子与九皇子随处走走、参观一下……”
“所起这梅林,东清国皇城外‘梅佛山’的景致倒是天下闻名,听闻已久。”
西飞扬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而一提起‘梅佛山的景致’,便迫不及待的想马上前往观赏一番,“左相,听说你这几日都不用上早朝,那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如何?”
“既然九皇子喜欢,那本相自然乐意之至。只是,就我们三个人前往未免太……”微微一顿,云止建议道,“不如,多带上几人一起,如何?”
“那不知左相想要带上谁?”西飞扬闻言,不觉好奇的脱口一声反问。
“封亦修。”红唇,不紧不慢吐出三个字。封亦修可是她威胁南灵国太后的重要棋子,她可不想有个什么闪失,自然要时时刻刻放在身边才能放心。保不准她出去一趟回来,人是不是会突然莫名其妙的不见了?毕竟,这样的情况发生过不止一次,尤其是上一次在东言城内。其实,那一次云止一直怀疑是花千色做的。另外,东方卜能这么快与三国牵上线、达成合作,相信其中定有人在穿针引线。而那一个人,也很有可能是花千色。为了安全起见,她不得不小心谨慎、以防万一。
西飞扬正想见一见那封亦修,听云止说要带上他,当然求之不得。
西飞凌站在一旁,始终只是不发一言的静静听着,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在前来东清国前夕,七弟,也就是现在的西楚国皇帝,曾跟他说过,此来的目的,一是将西楚国的兵马安全撤回去,二是与东方卜达成合作。不过,这一件事,西飞扬自然是一点也不知道的。
琳琅早早起身,刚才那一刻远远看到云止本想上前,但却见她笑着走向西飞扬。
云止见西飞凌没有异议,立即吩咐下人前去准备,再通知封亦修一道前往。回身间,不经意一眼看到大厅外不远处站着的琳琅。微微一怔后,步出大厅。
琳琅慢步走上前去,刚才云止对下人吩咐的话,他都听到了,对着云止行了一礼。
云止点了点头,几节台阶的高度,居高临下看着走到跟前来的琳琅,将他苍白的面色收入眼底,“你怎么不在房间内好好的休息?”
“左相,我……我……”琳琅本能的抬头,复又垂了下去。
云止见着,再道,“回去休息吧,本相让管家煎的药,你记得一定要喝。”也只是勉强续续命而已。
琳琅点头,但脚步却未动。半响,深深的犹豫了一下后,终忍不住开口,“左相,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他知自己时日无多,在剩下的日子里,他想多见她一面。只是,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奢望?这些年来,她是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
“你的身体……”云止稍一凝眉,有些不放心。
“左相,我没事,我也想去看梅佛山的梅景。”暗暗呼吸了一口气,琳琅抬头说道。
“左相,既然他想去,那便让他也一起去吧,反正人多热闹。”西飞扬在这个时候插话进来,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云止的身侧。
云止沉默了一下,再低头对着琳琅道,“还不快谢过九皇子。”
琳琅连忙再行一礼,谢过西飞扬为他说话、让他可以一起去。而无人知道的心底,琳琅更希望是云止点头愿意带他去,而不是其他人说情。
另一院落内,封亦修听着下人来说、来通知,眉宇明显一皱,并不想出去。
云止想着,要不要叫上花千叶一道?可普一忆起昨夜的情形、再加上她还另有目的,便不觉作罢。最后,与西飞扬、西飞陵、琳琅,以及封亦修四个人一道出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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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相府内,凉亭中。听着传回来的消息,宫宸戋不由勾了勾唇,她倒是闲情逸致的很。
东玄绪整天躲在自己的房中,害怕见到宫宸戋。门外,有数名侍卫一天到晚、寸步不离守着。暗中,也有不少影卫保护。不管不怎么说,东玄绪也是宫宸戋大哥的亲生儿子,宫宸戋断不容东玄绪有事。至于,宫伊颜之事,也就那样不想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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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清国’皇城外的梅佛山,梅佛山上的梅景,多年来一直远近闻名。
已是入冬时分,虽还未下一场大雪,可梅花早已争先开放。城内城外的百姓们,每天也有不少前去观看。
一辆宽敞奢华的马车,缓缓行驶在行人三三两两的官道上。光线明亮的车厢内,端坐五人却丝毫不显拥挤,处处透着一丝雅致与贵气。
琳琅体弱,在马车的不断震动下,止不住轻微咳嗽。
云止侧眸看着,神色与眸光皆波澜不起。片刻,伸手倒了一杯递水过去,示意琳琅喝。
封亦修一袭玄色锦衣,正襟危坐在琳琅的身侧、西飞凌的对面、靠车门的位置。从出门到现在,一直绷着一张脸,活像是谁都欠了他钱似的。
“封将军,听说云姑娘被人掳走,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
长久的安静中,忽然西飞扬一个侧头望向沉默的封亦修,似笑非笑对着封亦修开口说道。
封亦修听着,面无表情瞥了一眼正座位上的云止,淡漠回道,“有左相在,相信其他人用不着担心。”而事实上,封亦修对被掳走、至今还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的云浅止,还是有一丝担心的,希望云止能够尽快将云浅止给安然无恙、毫发无损的找回来。
另外,‘云浅止’当日所说的话,此刻还留在封亦修脑海中挥之不去。
一方面是心不受控制的狠狠震动,总会时不时的无端想起那一个人、那一抹身影来。一方面是被辱的恼怒……两种感情加在一起……
封亦修说完,侧头重新望向轻微扬动的车帘,透过车帘望向车外。
“左相派人找是一回事,可你担心又是另一回事。封将军,此次东清国愿意归还南灵国的城池,你应该好好感谢感谢云姑娘才是。”西飞扬继续说道。
封亦修听着,再回头望了一眼云止,怀疑西飞扬的似讽非讽乃受了云止的指示。
云止勾唇一笑,对上封亦修的目光、附和西飞扬的话道,“九皇子此言有理,封将军,你真该好好的谢谢本相的义妹。”
封亦修没有说话,再一次将头侧开……
琳琅继续断断续续咳嗽着,一袭白衣尤显得面色苍白,比之昨夜好不到哪里去。
云止看着,微微犹豫了一下后,将手覆上琳琅的手腕,默默输真气给他。不得不说,这样美丽倾城的人儿、这样一副虚弱的病态,足可以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怜惜之情。
琳琅感觉到一股热流慢慢流窜进自己体内,目光,静静注视上那一只扣住自己手腕的手。
云止不过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与己没有丝毫的损失。安静中,一双波澜不起的明眸将琳琅的神色变化丝毫不漏尽收眼底,不觉轻微皱了皱没。片刻,一边不紧不慢的收回手,一边端起茶盏慢品,再一边对着琳琅开口道,“此次出来,本相特地命人带了琴。琳琅,待会儿可要为本相好好抚上一曲,本相已好久未听你抚琴了。”
琳琅闻言,一刹那,恍若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整个人,止不住的微微一僵。
她输真气给他,到底是因为担心他,还是为了让他抚琴?
云止神色淡漠,不再看琳琅一眼,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在琳琅的心中,她应该是一个‘男子’吧?难道,这就是从北堂国、从青楼出来男子的与众不同?她可不希望琳琅对她产生什么‘情’。一直以来,怜惜确实是有,不舍也有那么一点,但更多的却是什么都没有,也断不会有。
渐渐的,马车内的气氛不知不觉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之中,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云止品着茶,余光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正襟危坐、同样品着茶的西飞凌。相信,他此次前来,西楚帝定对他交代了一些其他的事。比方说:与东方卜之间的合作。而这一件事,西飞扬应该不知道。待会儿……
西飞凌敏锐的察觉到一道视线,可抬头望去时,却又什么都没有。
西飞扬侧身,撩起车帘往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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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佛山,赏玩之人甚多。
下了马车,站在山脚下仰头往上望去,入眼一片漫山遍野的红梅。
几个人徒步上山,期间,都是西飞扬与云止在说着,西飞凌偶尔应上一两句。至于封亦修与琳琅,则都没怎么开口。
“那不是南灵国的将军封亦修吗?”
“好像是,对,就是他。和亲那一日,我还在左相府门口亲眼看到过他。”
走至半山腰之际,指指点点的声音忽然自四周传来。但见,或上山、或下山的百姓、游人们,突然纷纷停下脚步望了过来。
封亦修面色低沉,衣袖下的手紧握,冷不防一眼狠狠扫视过去。
云止听着,一边继续不徐不疾往前走,一边淡淡环视一圈。若有若无的勾了勾红唇,有些幸灾乐祸。
琳琅走在最后,双手环抱着一古琴。每一步,都因面色苍白而显得有些步履艰辛。一袭雪白色的衣袍,轻微飞扬在身侧。绝美至极的容颜,同样引得两侧的行人忍不住簇足观望。
山上。
行走在梅海中,让云止不自觉回想起当日初遇宫宸戋时的情形。
楚飞扬好动,不断走来走去。折了一枝梅花想送给云止,但又送不出手。口中惊叹,“好美的梅海,闻名不如见面。”
“若是九皇子喜欢,可以在东清国多留几日。”云止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