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的是云姑娘,与北堂帝似乎没什么关系,可担不起北堂帝的这一声‘谢’。”匸浅笑道,语气淡然如水。
琳琅完全不料对方会这么说,一时不免有些尴尬。
“对了北堂帝,云姑娘之前冒险回去找你,你现在在这里,那不知云姑娘在哪?”留下云止一个人先走,匸“关切”的问道,似乎很想知道云止的下落,很关心云止的安危。
琳琅的面色顿时有些难看下来,不知该如何回答对面之人这个问题。
匸看着,面具下的薄唇微微一勾,音声不变“猜测”道,“北堂帝,该不是你留下云姑娘一个人,自己先走了?”
“……”琳琅不语,落在窗棱上的手,五指扣紧。
匸从琳琅的神色中得出答案,直接转身就走,冷笑道,“没想到北堂帝……”
“……没想到北堂帝什么?”就在匸说话间,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不紧不慢自房门外传来,直接打断了匸的话。
匸正好打开门,只见一袭银丝绣边白衣的云止站在门口。
琳琅听到云止的声音,立即欣喜地望过去,随即快步走向云止,并边走边目光上上下下看了云止一番,在确定云止没事后才放下心来,“左相!”
“我没事。”云止回视琳琅,浅笑回道。
“云姑娘,你没事回来就好了。咳……咳咳……我一直很担心你……”匸咳嗽着道,身体虚弱。那个孩子身上的蛩毒,乃是他亲手下的,所以即便中了毒他也完全有办法用药碗暂压制住毒性,也可以运功,但中毒与没有中毒还是有一点本质区别的。原本,对付一个云止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没想到花千叶会突然出现。此刻,受伤加中毒,身体可远比表面看上去还来得虚弱得多。
“我没事,多谢匸公子关心!”云止同样浅笑以道。
琳琅看着,心下有些说不出的不舒服,但面上又不好表现出来,并担心着云止知道了他欺骗她……
云止没有看琳琅,对琳琅欺骗一事只字不提,似乎已经忘记了,又似乎压根没有这么一回事,再对匸道,“匸公子,北至极的寒潭,再加上常年生长在北至极的白貂,白貂血,似乎能长时间压制住你体内的蛩毒,不如我们即刻启程前往?”面前之人之所以会中毒,完全是因为救她。若最后不能解去他身上的蛩毒,云止始终有些愧疚不安。另外,就算不是为了匸身上的蛩毒,她也要马上立刻去一趟北至极的寒潭。原本,她就已经有所怀疑,怀疑其实是宫宸戋带走了小小云,并前往了寒潭,所以才会在知道琳琅欺骗她的那一刻出言试探想让琳琅立马派人过去看看。而之后,见到了花千叶,从花千叶那里得到准确消息,她的怀疑都没有错,的确是宫宸戋带走了小小云,并前往了寒潭。
匸沉默地想了想后点头,心中再清楚不过云止此行的真正目的。
琳琅听着,心下不由越发怀疑,不过看得出云止此行已是势在必行,于是道,“左相,我也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说着,望着云止,等云止说话。
“也好!”云止颔首,没有看琳琅。
店小二上楼,站在楼梯口踌躇着要不要上前,问道,“客官,要不要上菜?”
“不用了,我们马上走。”云止回道,再对匸开口,“匸公子,事不宜迟,你身上的蛩毒不能耽搁,我们马上启程。”话落,先行转身下楼。
匸跟上,带着咳嗽。
琳琅再站了一会儿后,才抬步追上,心中把不准云止究竟是如何想的?不过,那一丝疏离倒是已经很清楚感觉出来了。努力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有的今日,该死的宫宸戋,若不亲手杀了他,他琳琅决不罢休。
“琳琅,在发什么呆,上车吧。”见琳琅站着不动,云止道。
琳琅闻声,一下子回过神来,瞬间掩去脸上的神色,再对云止点了点头,步上马车。不知是不是错觉,琳琅总觉得面前这辆宽敞奢华的马车有些眼熟。
宽敞明亮的车厢内——
云止落座,见匸目光落向软榻里侧的那一棋盘,心下不由一动,眸光一转,一边取出来一边道,“匸公子,长路漫漫,不如对弈一局,如何?”
匸并不反对,“好!”
琳琅在一旁落坐下来,从不知道面前这个名叫‘匸’的男人的存在,更不知道他与云止到底是什么关系?之前,在北堂国皇宫,他以为他与云止已经很亲近了,可此刻,对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他简直如一局外人。
马车行驶起来,驾车的车夫乃是一名花季少女,年轻美貌。
琳琅不想看云止与匸对弈,便撩起车帘往外望去。片刻,猛然意识到什么,琳琅终于知道为何会觉得面前这辆马车眼熟了。
云止余光望着琳琅,想要看清楚些,没想到自己竟被他欺骗了那么久,继而在琳琅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之际,收回视线重新望向面前的棋盘,“随口”道,“琳琅,此行乃是为了解匸公子身上的蛩毒,可我对蛩毒并不是很了解,只是听说过而已,完全没把握能解,不如你马上飞鸽传书让人送素素姑娘前来?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琳琅望去,马车是百花宫的,是花千叶的,云止她现在说这样的话,是想让他派人送花千色前来,然后再与花千叶姐弟团圆?或者,不仅仅如此!淡然道,“我听素素说过,她对蛩毒也不是很了解,送她前来也没什么用。再说,北至极天寒地冻,素素的身体不好,我有些不放心,还是算了吧。”
“没想到你这么关心她。”云止道。
琳琅回道,“毕竟她跟了我这么久,一直对我忠心耿耿。”
匸专注地望着棋局,并不插话,也不看云止与琳琅。既然云止已经知道了此刻占据云国之人并不是宫宸戋,并要前往寒潭找宫宸戋,那么,他不妨来个将计就计,他们兄弟也已经好久没见了。
思及此,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荡,历历在目。
——什么都是他宫宸戋的,而他只能偷偷躲在后面看,并且还要时刻担心被人发现。尽管宫宸戋对他的确不错,可是,本该就属于他的东西,大至天山一脉少主的身份,小至平日里果腹的食物,都要他反过来给他。他说,终有一天,他会让宀戟认他的,然后将少主的身份还给他,他说‘他已经吃饱了,这些东西都是特地留给他的’,一切的一切,他是兄弟情深,可在他眼中更像是施舍!
——吕葶疼他,把他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宀戟把他当作是唯一的儿子,从没想过在一出生便被他狠心丢弃山林的他。
——宫宸戋,他拥有的实在已经太多太多。在他们‘一家人’开心笑的时候,他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看着,即便大雨临盆也不敢走出去。在他们‘一家人’关了房门围着炭火的时候,他在无人的山洞卷缩成一团听外面虎啸狼嚎。在吕葶给他做了新衣服的时候,他穿的是他已经穿旧了、不要了的衣服。因为宀戟若知道他还活着,就一定会杀了他,因为他是灾星,是所有部落长老一直预言出来的结果。
——一直以来,他宫宸戋出现在阳光下,他却只能站在黑夜!
——宫宸戋,不是你对我不好,而是我真的很想很想亲手毁了你。从小到大,这是我最想做的事,没有之一!
“匸公子,你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匸公子……”
声音响彻在耳边,匸不知不觉飘远的思绪顿时回到当下,摇头道,“没什么!”
云止显然不信,示意匸望向自己的右手。但见,原本完完整整的黑子,此刻已成为了一堆粉磨。那磨粉自他指缝间渗透出来,落满了棋盘。
匸望去,怔了一下,同时感觉到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一口鲜血便涌了上来。
“你身重蛩毒,不宜运功,刚才怎么……”云止看着,就要为匸把脉,但却被匸收手避了开去,遂话语没有再问下去,心底对刚才那一刻面前之人周身所散发出来的那一股戾气心有余悸。
琳琅亦望着匸,只是没有说话。
匸很是难受,气血不断在胸口起伏翻涌,怎么也压制不住。
片刻,物极必反,太过强行压制下,匸抑制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眼前一阵眩晕,身体便无力的倚靠上了后方的车厢。
云止看着,有些担忧,再伸手为匸把脉,“你没事吧?”
匸的视线有些模糊,不管是后悔之前不知不觉运功还是后悔刚才强行运功压制,都已经晚了。一刹那,反手一把用力握住云止的手,“别走,别让我一个人……”
云止一愣,低头只见匸已经昏睡了过去。
一时间,车厢内静寂无声,没有人知道匸刚才都想了什么,竟让他有那么大的反应,竟硬生生捏碎了手中的棋子。
·
寒潭,木屋内,小小云与车夫在‘拔河’,谁也不肯先松手。
忽的,毫无征兆的,宫宸戋一下子睁开眼醒了过来,脑海中依稀还残留着一白一黑两抹身影。从小到大,他都觉得是自己占了大哥的一切,所以总是想将一切都留给他。刚开始,在他刚知道他的存在,确定了他身份的时候,那时候还小,因怕宀戟知道他还没死会想杀了他,便一直隐藏。他没有衣服穿,他就拿一些自己已经不穿了的衣服给他,只是怕被人发现。
风浊与风絮误以为的那一个人,字迹竟让云止都信以为真……一切的一切,统统都在指向一个人,一个早在数年前他亲手埋葬之人。那一刻,宫宸戋心中其实隐隐已有所怀疑,只是选择了离开没有去证实。如今,怕是不能再避了,即便上一辈有什么恩怨,杀了东哲辕也已经够了。
车夫与小小云一呆,没想到宫宸戋会突然醒来。
下一刻,车夫立即放开小小云,有些忐忑的退后一步,再慢慢再后退一步。
宫宸戋很快收回思绪,望向面前的小小云,看着小小云一脸黑墨不由怔了一下,有些无奈而宠溺的摸了摸小小云的小脸,浑然不知自己比小小云还惨不忍睹,浅笑道,“起来,我带你去找你娘亲!”那一个人若真是大哥,他怕云止会有危险……
------题外话------
马上要相见了,宫还是那个宫,没有变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