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大门处被人丢了烂菜叶了。”老仆气愤地说。
南城这边的治安不太好,这儿住着的多为小商小贩和手艺匠人。他们听说这院子里新搬来的住户是贪官的家眷,那贪官还在牢里住着,就存着替天行道的心思,往院子的正门处丢了很多污秽之物。
苏氏经历了这么多事,一直没有哭。幼子病成了那样,吃了药总不见效果,她都没有哭。此时听说自家老爷竟被人如此误会,沈府被人如此轻贱,只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眼泪却是再也止不住了。
老仆忙说:“……最要紧的是,老奴看到有闲汉在院子外头晃荡。”如果只是大门被泼了秽物,她肯定就把这事瞒下了。只闲汉聚集这事是万万不敢瞒的,谁知道这帮闲汉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呢?万一他们冲进了院子里来,这一家子老的老、病的病、弱的弱,岂是那帮闲汉的对手?故而要早做准备。
苏氏胡乱地擦了两把眼泪,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夫人,不若再去求一求老爷的那帮好友们……”老仆小心地说。
苏氏摇了摇头:“他们已在暗中相助良多,否则我哪里能带着孩儿们顺利离开那吃人的地方?又哪能保住嫁妆呢?更何况,待老爷和老大被迫动身去西北时,更需要有人照顾,人情得留到那时再用。”
想着目前还在牢中的老爷和大爷,老仆面色一苦,忍不住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
苏氏又说:“你以后莫再叫我夫人了,我已没了诰命,当不得一声夫人的。莫被人捏住了错处。”
忽然,一个七八岁的小厮从正门处跑来。他是刚刚陪苏氏说话的那老仆的孙儿。如今府里的下人只留着老仆、老仆的儿子媳妇和老仆孙儿四人了。这小厮见到苏氏,立刻说:“夫人,安平伯来了!”
“安平伯?”
“正是!伯爷亲自来了!”
老仆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若有了伯爷的看顾,主家总不会被一帮闲汉欺辱了。
苏氏却越发忧愁。她的次子沈怡虽和边家次子有婚约。但他们沈家落到了现在这种地步,难保伯爷不是来退亲的。苏氏倒也不怪边家。沈家出了事,沈怡又病着,边家若是不愿意受了沈家的拖累,这实在是人之常情。可作为一个母亲,若有人真嫌弃了她的孩子,她心里就忍不住涌起一阵阵难受。
苏氏只觉得自己心口都开始疼了。她忍着那股莫名的疼痛,说:“走,我们去迎了伯爷进来。”
安平伯是坐轿子来的。他在门口下了轿子,自己走进了院子里,只这细节就显出了他态度谦和,苏氏略微松了一口气。伯爷身后还跟着一顶轿子,那轿子围得密不透风,也不知道里头坐着的是谁。
见着了苏氏,安平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弟妹,是我对不住你家啊!”
苏氏越发肯定安平伯是来退亲的了,否则安平伯何至于如此低声下气。但觉得愧对沈家总比瞧不起沈家好。苏氏艰难地笑了一下,道:“伯爷这是什么话,哪有对得住对不住的,是我们没那福气。”
安平伯指了指身后的轿子,说:“弟妹不怪我就好,我擅自做主,把侄女儿接回来了。”
侄女儿?
苏氏朝那轿子看去,仿佛听到了婴孩虚弱的哭声。
皇后是后宫之主,进后宫时先去拜见皇后是为了表示对皇后的尊敬。但在一般情况下,皇后娘娘忙于打理宫务,不会轻易见人,因此宋氏只要在皇后住的宫殿外磕个头就好了。但这一次,皇后却亲自接待了安平伯府的这对婆媳,甚至还和颜悦色地和她们说了几句话,然后才打发他们去见了顺嫔。
顺嫔住在又春阁。
又春阁不如四妃住的长平宫、广德宫等宫殿宽敞,但因为又春阁里只住着顺嫔和她生的十一公主两位主子,这儿倒也清静。顺嫔是在十年前入宫的,十一公主今年七岁。她不算得宠,但因为谦和娴静,皇后娘娘对她多有看重。她这个嫔位虽是皇上提的,但能坐稳嫔位就是因为皇后娘娘的照顾了。
对于皇后来说,每年都有鲜亮的女孩进宫,她哪里犯得着和皇上的女人们吃醋呢!只要她的皇后之位坐得稳稳的,只要她儿子的太子之位坐得稳稳的,她就觉得天永远是那么蓝,花永远是那么艳,心情永远是那么好。后宫里的女子那么多,像顺嫔这样识时务的,皇后比皇上还要对顺嫔更好一点!
待宋氏和鲁氏走到又春阁时,顺嫔已经搂着十一公主在屋里等着了。
宋氏和鲁氏忙给顺嫔行礼,但还不等她们跪到地上,顺嫔就连忙叫起了。顺嫔入宫前,鲁氏已经嫁进了安平伯府,姑嫂在一起生活了七-八年,彼此间就没闹过什么矛盾,感情很不一般。顺嫔还看着边静玉长到了六岁。等到顺嫔入宫后,鲁氏一心侍奉宋氏,顺嫔心里对鲁氏这位嫂子是极其感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