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仔细看的话,有一些裂纹,颇有缺憾的感觉,让人情不自禁升腾起一种强烈的惋惜。
周泽没急匆匆地直接把戒指套在自己手上,而是放在了口袋里。
这个戒指不一般,三乡村能以这种方式维系了八十年,肯定和这枚戒指脱不了关系,冒然戴上自己的手指,周泽怕出现意外。
而且,现在也不是去研究戒指的时候,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完,一件,最本质,也是最重要的事情。
周泽主动走向了祠堂,看着那边欢闹的人群,他的目光和那边的年轻人对视了几秒,年轻人微微点头。
彼此之间,有了一种默契。
年轻人活到了九十九,历经战争以及种种动荡风云,这种人生,万里无一,而这种人生经历所给他带来的睿智,也难以去模仿和超越。
很多事情,不需要多说,但彼此都懂了。
周泽双手交叉,缓缓地撑开,
地狱之门被慢慢地开启,
这是终结,
这是亡者的归宿,
是众生的必经之路!
“乡亲们,走!”
年轻人领着乡亲们向周泽这边走来。
八十年的风风雨雨,
苦也吃了,
难也受了,
在这个时候,年轻人觉得自己该闭眼了,带着乡亲们,一起闭眼。
对于这一种结束,年轻人是很满意的,这是他一直等待的结束,也是他所期盼的结束。
昔日,乡亲们因他连累而死,他得知消息后,在部队门口的老槐树前跪了一个晚上。
然后,经过了七年时间,他一次次地浴血奋战,想着把自己的命送掉,送在打鬼子的战场上,换一个对乡亲们的无所愧疚!
但在战场上,越是不怕死,反而越是死不了,他在一次次地战斗之中活了下来,然后还得到了升迁。
等到鬼子投降了,他也厌倦了,觉得自己使命完成了,也该结束了,也因此,他痛恨内战,在他看来,内战的发动完全是对三乡村乡亲们以及那些一个个死在抗日战场上英烈的亵渎!
鬼子都打走了,二战都结束了,但在当时的东方中国大地上,居然还发生着百万人级别的大混战。
所以他起义了,
他希望这场乱局,可以早日结束。
从年少到暮年,人生经过了一个个拐点,但直到今天,直到这一刻,年轻人才觉得,自己的人生,圆满了。
缺了一半的句号,终于圆上了。
年轻人率先走入了地狱之门,
后面的乡亲们一个接着一个走了进去,
没人反抗,
也没人哭闹,
大家脸上都带着笑意,
笑意深处,还有一种解脱。
累了,大家都累了,
有些东西,是假的,但在假的东西里生活的人,又怎么可能一点都发现不了?
这是一场梦,一场大家都在坚守的梦,
而如今,梦醒了,但结局,是美好的。
也因此,自然没有不甘,也不会有埋怨,
有的,只是洒脱和坦坦荡荡。
许清朗站在边上,默默地数着人头。
最后一个,是那个拿着糖人的小女孩,小女孩看了看周泽,笑了笑,眼角眯成了可爱月牙,然后一蹦一跳地进入了地狱之门。
周泽松开手,
地狱之门消散。
“一路走好。”
周泽缓缓道。
许清朗微微低下了头,鞠躬:
“一路走好。”
讲真,维系地狱之门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而且还保持了这么久。
但周老板从没这么爽过,
好吧,
在村民们面前谈业绩确实很不合适,
尤其在这种氛围下,
应该哭,
都给我使劲地哭!
但业绩不停进账的爽感,还是不停地刺激着周老板的神经。
努力了,
很努力了,
哭不出来,
真的哭不出来啊。
不笑,已经憋得很辛苦了。
许清朗在旁边看得有些无语,“你想笑就笑吧,已经有问题了,再憋着问题更大。”
周泽侧过头,看着许清朗,道:“给他们建个碑吧,弄个纪念碑什么的。”
“我没问题,你决定就好。”
“但我没钱啊,我还欠你的钱和我家莺莺的钱。”
“…………”许清朗。
许清朗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不行,
不能,
拒绝!
“作为一个有着二十几套房的人,拿出一套卖掉,修个纪念碑,应该的吧?”周泽问道。
“…………”许清朗。
“你要想想,没有八十年前,他们这帮人的付出和牺牲,你也不可能生活在太平盛世,房价也不可能这么高,
对吧?”
“…………”许清朗。
“所以,你是愿意的吧?”
“怎么觉得你有种道德绑架的意思。”许清朗很不满地说道。
“看你心情吧,其实,冥钞这种东西,是看得见的,但有些东西,是看不见的。”周泽伸手在许清朗肩膀上拍了拍。
“这个,等回去后再说。”
周泽没继续聊这个话题,而是下意识地取出自己的证件本。
这么多村民,
业绩应该够了吧?
自己这个“临时”的牌子,也应该可以摘掉,可以转正了吧?
然而,
打开证件本一看,
周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