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被抓住, 便被送去了慎刑司, 为免夜长梦多,卫初宴连夜提审,吴王太子却一直闭口不言, 他的那些随从也个个都是硬骨头,卫初宴本想直接从他们口中问出身份的,奈何几道大刑用上去,这些人连嘴都未张一下。
此前, 卫初宴只在皇家的护卫中见过这样的人。
吴王太子被擒, 吴王自是立刻得到了消息,多番打听之下, 知道儿子进了慎刑司, 几轮拷问下来,仍然没有交代自己的身份。吴王这才大松了一口气,儿子昨夜是为斗殴被抓, 只要不被发现了身份,应当还是安全的,这样的案件,他能想办法叫人保他出来。
然而昨夜忽然出现的那些人十分可疑, 吴王十分担心是宫里派来的人, 若真是这样, 小皇帝恐怕已知道了一切, 那么他便很难再捞人了。
如今之计, 只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天,吴王手下能用得着的人都派出去了,一些布在慎刑司周围,一些则带着珍奇宝物四处拜访那些与他有旧交的大臣,希望能想法将吴王太子捞出来。
卫初宴知道这人为何紧咬着不松口,也明白聚众斗殴这样的罪名并不能除掉他,甚至,吴王太子一行人还咬定他们是外地来行商的商人,说是昨夜本来已打算回家,怎料忽然遇上强匪,抢先喊了冤,卫初宴查过他们的身份文书,俱都是真的。
吴王做事,果真没有疏漏,卫初宴坐在堂上,看着吴王太子一行人喊冤叫屈,对着另一拨人使了使眼色。
赵寂的这些暗卫,便亮出了大内令牌,直言昨日陛下遇刺,他们正是从宫中追出,循着痕迹一直追过去,追到了这行人。
卫初宴叫人验过令牌,显明这些人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御前护卫,而吴王太子仍在叫屈:“大人,冤枉啊,我等明明是有文牒的商人,这几日到了长安以后,俱都安分守法的,将货物一卖便离开,哪有什么时间、什么胆子去刺杀陛下呢?”
吴王太子吼的很有气力,他并未入过皇宫,这些人想凭一张嘴便将白的说成黑的,却也不可能。这里是慎刑司,最忌偏私,而他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审的,即便这些人是大内侍卫,他难道还怕了这些人不成?
卫初宴看着他的这个样子,暗中摇了摇头。
这莽汉,她既然敢让侍卫们亮明身份,后边自然还有东西在等着他,他真以为不能定罪不成?她又看向堂下的那些已被松绑的侍卫们,询问道:“这人的喊冤并未没有道理,你们可有证据证明他们是昨日偷入皇宫的贼子?”
侍卫中领头的那个便立刻道:“自是有的。卫大人,说来惭愧,我等领了守卫皇宫、保护陛下的职责,却并未将职责担好,仍然让贼子混入了皇宫。然而我等也不是吃素的,昨日混入皇宫的,其实只有一人而已,这人应当是个绝品。”
因为忽然牵扯到了陛下遇刺一事,堂上负责审理的可不只是有卫初宴一人,大理寺也派了人过来,加上卫初宴的属官,许许多多的人都在听着,此时一听到“绝品”二字,满座哗然。
绝品?竟是个绝品?难怪能够偷入皇宫!
吴王太子听到这里,暗道不好,这些人手真黑!如今的大齐,已有很多年未出现过绝品了,众人看来,绝品已然应了这个名字,从世间绝迹了。若是这些护卫一口咬定昨日就是一个绝品偷入了皇宫,再让他们来验一验信息素,他还真逃不开干系了!
而吴王太子不知道,要让他脱不开干系,其实连验一眼信息素都不需要。
那侍卫紧接着道:“这个绝品已接近了陛下,所幸天佑天子,陛下虽然受伤,却并未有生命之忧,昨日陛下取消了早朝,便是因为遇刺,又因为天子遇刺是国之大事,刺客未除,消息仍然掩着。”侍卫的话,说明了为何昨日陛下罕见地没有上朝。原本她大宴诸侯王,第二日也应当只是推迟早朝,可是昨日,陛下确然没有上朝。
因为这番话,堂上官员又信了几分,若非这是庄严肃穆的慎刑司大堂,恐怕这些有能耐参与到这一惊天案件的大人们都忍不住要交头接耳了。
“我等在宫中围杀这人,然而惭愧的是,侍卫折损了数十人,却只有一个人在死前拼命捏碎了那贼子的腕骨,我等又追出宫去,正是这些人行迹最为可疑。大人,我等也不是红口白牙便要冤枉人的,这些人里有没有藏匿贼子,大人只需看一看,谁的腕骨是新碎的,便能知道孰是孰非了。”
卫初宴的目光落回到吴王太子一行人身上,铁面无私道:“来人,去查验一番,看看这些人里有没有以上所说的特征。”
其实哪里还需要查验呢?那侍卫一说完,吴王太子便知道他已成功将脏水全数地泼到了自己的脑袋上,他虽然是个莽夫,却也知道一旦被安下了这样的罪名,就是死罪,而若是这些人再查出他是吴王太子,便还要牵连他的父王、他吴地的子民!他不甘地怒吼一声,想到自己是个绝品,心中忽而生起一个疯狂的念头。
手上的镣铐是锁不住他的,他只要逃走便好了!若是他此刻逃走,不再管自己的随从,以他绝品的资质,这些人是追不上他的。他方才环视过了,这些所谓的皇家侍卫中没有几个年轻女子,而他昨夜也与这些人交过手,知道那日的那个绝品不在这些人里,想必正守在宫中那个小皇帝身边呢!
没有那个绝品在,他是能逃掉的!
吴王太子怎么也猜不到,他以为不会在场的人不仅在场,还正端坐在堂上那黑木桌之后,恰是负责审理他的人。原本他想来,那人应当是小皇帝身边的人,却绝然不会想到,小皇帝竟能将一个绝品摆在重臣的位置。
况且,这慎刑司太刑,可是个彻彻底底的文职!
他此时却忘了这个人还领着北军统领的职位。是了,单看这人一袭红袍,弱不禁风的样子,谁能想到,这么一个看起来文弱不已的人,竟能是个绝品?
吴王太子只花了一瞬做了决定,又花了一瞬挣断了手脚的锁链,堂上几声巨响,是锁链断裂的声音,他的突然爆发令得许多人都吓了一跳,这世间还有人能挣脱这么粗的铁质锁链?
大人们想到了方才侍卫口中所说的“绝品”,看着逃跑的那人,心中再无怀疑。
“抓住他!”
“犯人跑了!”
“来人啊!”
一瞬间,许许多多的声音传出来,吴王太子先跃出了大堂,连翻了几座墙消失了,堂中早已松绑的那些侍卫们也一个个地追了出去,这之后才是手忙脚乱地被喊出来的慎刑司小兵们。然而在他们之前,一个红色的身影比所有人都更早地掠过了高墙,朝着吴王太子逃走的方向追了出去。
众大臣看看忽然空下来的太刑座位,想到方才的那道闪电般的身影,才知道卫初宴武艺之高。
但此时,却也没有人敢说卫大人便能将那贼子捉回来,毕竟那是个绝品。绝品!多少年没听到过了,听闻,一个绝品可抵千军万马,这么霸道的资质面前,武艺再高、轻功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众臣皆都哀叹着,这样一个危险人物竟逃跑了,还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如何向陛下交代?
唉声叹气中,他们也毫不迟缓地各自调了人手,在全城搜捕起那个贼子的痕迹来。
然而正当所有人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卫初宴重新出现在了慎刑司衙门,手中还提着已然昏迷的吴王太子,着实给了慎刑司和大理寺的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那些人迎上来,见卫大人一袭官袍很是凌乱,腹部隐约渗出血来,发钗也掉了,整个人显得极为虚弱,想是经历了一场恶战,此刻她提着那个绝品站在衙门口,明明还是那个文文弱弱的样子,落在众人眼里,却忽然多出一些凌厉来。
那可是绝品!卫大人武艺真高!
卫初宴在众人的注视下,脚下虚飘了几下,做出很是虚弱的样子:“好在他坏了一只手,我又以轻功见长,否则真捉不着他。”
众人便都理解了,是嘛,那贼子果真是个绝品,伤了一只手还将卫大人伤的这般重,看看卫大人身上的鲜血,再看看她苍白中带着股狠意的脸色,众人都不免佩服起卫大人来。他们簇拥上去,从卫大人手中接过反贼,这次再未大意,拿粗如成人手臂的锁链将这人的手脚缚住,又在周身严严实实地缠绕了好几圈,只裹得人家只露出一个脑袋,这才作罢。
但他们不知道,这个人看起来还活着,却在昏迷之后便被卫初宴一掌震碎了头骨,外边的确看不出来,他甚至还有气,但绝对活不过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