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严师出高徒, 在钟大师的突击训练下,一下午时间, 沈西风就把整首歌流利地唱了出来。
但因唱的国语,听起来怎么都有些别扭。
“还是你唱得好听。”
沈西风拨弄着琴弦,抬头冲钟意笑着摇摇头,“你那段一出来, 让人听得骨头都苏了。你说粤语的样子,太犯规了!注意点影响,别到时候在现场整晕几个啊。”
钟意无所谓道:“那是你不懂所以才觉得好听。”
钟意丝毫不接受某人的马屁, 哗哗翻着歌谱, 不满地皱起眉:“我觉得你前奏接第一句仍处理得不够好,节拍不稳是一方面, 还有你一开口的气势没拿上来,太软了。”
“钟意意小朋友, ”沈西风斜眼睨着他, 语气森然:“不要随便说男人软啊, 熟归熟,一样告你诽谤哦!”
“闭嘴!”钟意就着歌谱劈头向沈西风砸去,被他灵巧地躲开了。
钟意冷笑道:“一个破梗你要玩多久?有力气耍嘴皮子就有力气唱歌!来, 从头再来十遍!”
“打人啦!残忍的资本家雇佣童工, 还以殴打童工为乐趣啊!苍天啊, 大地啊!有没有人来管管啊!”沈西风装哭道。
张可毅走到练歌厅门边, 就看见里面两个大男孩扭打在一起, 谱架都被掀翻在地, 哪里有好好排练的影子??
“我来管!”张可毅突然出声,吓得那两人一震,忙分开纠缠的手脚,还你一眼我一眼地白着对方。
张可毅简直看得头疼。
一下午,他打了无数个电话,做了无数努力,终于让凌昇那边相信,沈钰是不想在风评陷入低谷时拖累师兄,所以才取消了此次合作。
他挂上电话时,仍在犹豫推掉凌昇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毕竟带着一个几乎没热度的素人上节目,就像一场豪赌。
但那个钟意的条件的确非常不错,难得还有一把好嗓子,又是个学霸,这样的人设出道,想不红都难。
或许可以通过这个机会游说游说他?
上过一次电视后,说不定会对这个行当有所改观,到时候再让小钰现身说法一番,多半能顺利拿下。
张可毅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信心满满地去找那俩小子,结果一进来就看见嘻嘻哈哈打闹的场面,哪里有大赛当前的紧张?
他板着脸,盯着两人手忙脚乱地扶起谱架,挨个坐好,才冷冷开口:“都已经开始玩了,想必是排练得很好了吧,走,去录音棚,我洗耳恭听。”
两个小子交换了一下眼神,钟意点点头,示意沈西风:“把谱架带上,我们歌词都还不够熟练。”
沈西风立刻攥着谱架跟钟意往录音棚走。
进到棚里后,也是钟意安排该怎么摆话筒,两人的距离要拉开多少,等一切就位后,他俩齐齐抬头,看向外间的张可毅。
这让张可毅有些意外,这两人之间,居然是素人在指挥歌手?唱歌这件事,也是智商优先的吗?
他没说什么,冲他俩点了点头。
钟意在手心里敲了两个节拍,给了沈西风一个开始的眼神。
沈西风头一低,前奏顷刻而出。
很不错!
这段前奏难度不大,只要节奏准确就行。
张可毅知道这点,所以坚持要沈钰自己来弹,事实证明这个安排非常高明。
一旁的钟意随着节拍在微微点头,等前奏将尽时,他伸手把谱架往沈西风面前拉了拉,好让他能看得更清楚。
而外间的录音师也做好了准备,等最后一个吉他音落地时,伴奏无缝衔接上。
沈西风把吉他往身后一转,抓住话筒,将第一段歌词行云流水般地唱了出来。
节奏音准全部在线!
沈钰的声音,张可毅非常熟悉,音质是非常好的,但技巧还欠火候,然而今晚他就像爆发了一样,气息稳到不可思议。
这就很让人期待了!
快节奏的首段歌词唱完,有不到十秒的小间奏,沈西风顺了顺气,笑着看向钟意。
副歌这段的旋律由低到高,由弱到强。
钟意处理的非常巧妙,把声音融入伴奏,不耍任何花腔,只做陪衬以及过度。
直到最后一句,钟意的高音才小小亮了下嗓,还是为了抛砖引玉的带出沈西风的声音。
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虽然一个国语一个粤语听来不太和谐,但彼此的默契跟互动让人看得舍不得眨眼。
到了最后的高潮部分,两人同时取下话筒,面对面的飙歌,那场景竟有几分diva争锋的气势。
唱完最后一句,沈西风把话筒快速递给钟意,拉过吉他,用前奏那段欢快的旋律结束了整首歌。
当最后一个尾音在空气中消散时,两人喘着气,相视一笑,同时转过头来,略带紧张地盯着张可毅。
录音师也摘下了耳机,欲言又止地看向张可毅。
他当然能听出这两人都唱错了好几个音,最后一段对唱的节拍也有些乱,可这才练了一下午啊。
而且他从未见过沈钰唱歌时有如此享受的表情,歌手能有这样的状态非常难得。
瑕不掩瑜,让这俩孩子再多练几天,说不定真会有奇迹出现。
就在里外三人惴惴不安之时,张可毅俯下身,面无表情地打开话筒,盯着棚里的两人看了片刻,终于点点头。
“行吧,就这么练,明天之内歌词要全部背熟。”张可毅说。
沈西风跟钟意松了一大口气,两人转头看向对方,同时伸出手‘啪’地击了个掌。
“毅哥,”录音师打开音频软件展示给张可毅看:“他俩声线的融合度非常高,音质互补,合唱部分尤其出彩,很难得,这个搭档选对了。”
一个清亮空灵,一个阳光磁性,碰撞出的火花,堪称绚丽。
张可毅扫了眼曲线图,用鼻腔哼出一句:“我知道。”
歌手找到一个好搭档有多难,他当然知道。
二十年前的张可毅,除了跑龙套,最主要的是跟着个乐队玩音乐,摇滚民谣什么的,都是他们那代人玩儿剩的。
最初的最初,张可毅也是有梦想和信仰的,希望能做出直击灵魂的音乐。
他跟那时候的哥们儿挤在北京老家属区的筒子楼里,一个礼拜都难沾点荤腥,顿顿白菜煮面条,可真是穷开心。
每天起床都有无穷无尽的新点子,跟用不完的精力。
看过北方凌晨三点的雪,泡过40度高温的舞场,风里雨里,砥砺前行。
第一首歌卖了二百块钱,整个乐队六个人,喝光了三箱啤酒,哭哭笑笑地闹了一个通宵。
就像棚里那两人,不过得了个能唱歌的允许,就高兴得跟俩二傻子一样。
青春啊,
真他妈好。
连空气都是甜的,整个世界好像都在给你让道。
张可毅甩甩头,转头吩咐录音师:“这两天别让他俩进棚,悠着点,别把嗓子用坏了。”
录音师点点头,见张可毅转身要走,多嘴又问了一句:“毅哥你不盯着他们?”
“还得跑电视台啊,临时换人不得跟台里赔礼道歉啊!”
张可毅恨铁不成钢地盯了眼沈西风,“如果不是钟意的声线跟他那么配,我才不会同意换人。又他妈要去装孙子求爷爷告奶奶了。这小子,就不会让我清闲!”
当晚,沈西风就以公款报销为由,强行让钟意退了外面的酒店,搬回来跟自己一起住。
从第二天开始,钟意就带着沈西风进入了魔鬼集训营。
首当其冲的,是纠正沈西风的粤语发音。
这是件彼此都异常痛苦的差事。
沈西风的痛苦在于,舌头都咬破了,依然达不到他家小意意的标准。
钟意的痛苦在于,如何忍住家暴的冲动。
“粤语里面没有翘舌音!”钟意用卷成筒状的歌谱敲着沈西风的胳膊,“把你舌头捋直了,全部用平舌音!”
“里索像啧样吗?”沈西风一面扭着身子躲他,一面大着舌头说话,“也不似很困蓝啊!”
“不困难是吧!”钟意掏出手机,点了几下,递给沈西风:“我念一遍,接着你来。”
沈西风凑上去一看,靠,粤语居然还有绕口令?!这是要人咬舌自尽吗?!
“床脚撞墙角, 墙角撞床角, 你话床角撞墙角定墙角撞床脚。”
钟意面无表情地冲沈西风一抬下巴,“该你了。”
“???”沈西风拿着手机,结结巴巴地:“床、jio、cuang、cuang……”
这样下去,真的会死人的。
沈西风果断一使劲,吐出半截舌头:“咬到se头了啦!”
还真是出血了。
钟意怕了他了,忙拿了瓶矿泉水递过去:“你还真娇弱!好好好,休息十分钟。”
三十六计,苦肉计为上!
一招得逞的沈西风美滋滋地喝着水,用眼角挂着埋头看歌谱的钟意,后者正用铅笔把粤语的发音标注上去。
从这个角度看,钟意的下颌窄到不可思议,下巴尖却有点微润的弧度,是那种女生能P上半个小时的完美脸型。
看着那张脸,沈西风又有些心猿意马了。
他把水瓶往地上一放,向前倾身,“唉,意,粤语里的‘我爱你’该怎么说?”
“干嘛问这个。”钟意手里正忙着,不太想搭理他。
“好玩嘛!说说,说说。”沈西风撺掇道。
钟意被他缠得没法再思考,只能停下笔抬起头,想了想,道:“说粤语的也是中国人,不管广东还是香港,一般不会这么肉麻,实在要说,我妈妈一般会用I love you代替。”
“什么?”沈西风侧过头,把耳朵往前送了送。
“我说,会用I love you……”
“Me too!”
沈西风飞快地接过话,憋着笑看向一脸懵逼的钟意,无辜地挤挤眼:“你都跟我表白了,我不能拒绝你啊。”
“……”
钟意做了个提脚的动作,吓得沈西风连人带凳子的退了好几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