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刚才那猫提醒主人的辛苦劲儿,灰狼就觉得挺好玩挺好笑。
嘴刚咧开一丝缝,叼着的鸡蛋便往下坠。
灰狼吓坏了,连忙用嘴死死叼住。
它向来很有品格很有底限的,平生不做亏心事,每每下山偷村民鸡蛋,高尚的灵魂都像在煮沸的油锅里炸,真真是饱受煎熬!
但它确实有万不得已的苦衷,若有机会,将来它一定会补偿弥补!
在心里默默发誓,灰狼最后看了眼高壮老槐树,转身朝黑暗处走去,很快消失在墨池般的夜幕。
危机解除。
黄狸猫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它沮丧地趴在树枝上问自己,为什么就那么怂呢?
面对狼这种可怕恐怖的生物,逃命并不可耻,可耻的是它连最后一丝优雅和尊严都没保住。
如此慌不择路屁滚尿流,肯定是人生中唯一的污点。
没错,它不是一只猫,“它”是人!
正因为是人,所以才格外介意面子问题。
奚念知缓和了会儿,从树上下来。
她本名叫奚念知,是太医院院使奚崇的长女,打小在京城长大。
灵魂穿到这只猫身上,是发生在两天前。
庆幸的是,女娲山本来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四爪落地,奚念知仰头望着老槐树,冷不丁打了个激灵,老天,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她居然能爬到那么高的位置?并且最后还能毫发无伤地稳稳着地?
天知道,她从前大多待在闺阁绣花习字,偶尔跟爹学习医术照顾园里的药草,鲜少踏出府邸半步,更莫说爬树这种危险又不合规矩的事了。
而且这也是她变成猫后第一次爬树,看来猫的本性并不会因为她的到来而失去效用。
奚念知庆幸不已,做猫好像比做人危险多了!有自保能力这点至关重要!
默默站了会儿,奚念知蹲坐在树下,仰头望月。
都说睹物思人,古往今来,月亮一向是人类情感的载体,奚念知看着看着,心中思念夺眶而出。
原来猫和人一样,都是有眼泪的啊!
她吸了吸鼻子,伸出爪子胡乱地擦去湿润。
不知爹爹他如今怎样了,身子受得住吗?宫里贵人会责骂他吗?
还有,皇帝莫名其妙的病情有进展了吗?
奚念知越想越愁,只能宽慰自己,不管爹他们有没有找到医治皇帝的法子,至少现在还没到最糟糕的情况,倘若皇帝有个万一,哪怕渺小如洪家村,肯定也会很快知道这个消息,既然这两天风平浪静,那就代表皇帝仍活着。
奚念知站起来走了几步,穿到这只黄狸猫身上的当天,她就逛遍了洪家村乃至周围的几个村子。
就目前来说,她没掌握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而且调查过程很惨烈,它被一个顽皮的孩子暴力揪了尾巴,还被几只癞皮狗调戏了一通,更是在躲避他们的同时蹭掉了块皮毛。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两天她作为人很累,作为猫更累,可谓是身心俱疲万念俱灰!
但不行,她不能放弃,也没时间绝望。
爹爹如今在皇宫饱受煎熬,若皇帝出了什么差池,作为太医院院使,爹爹势必在劫难逃,府邸家眷也难保不会受累,最可能的结果有两种,一则锒铛入狱,二则满门抄斩。
无论哪种,奚念知都无法接受,凭什么那么多人不分青红皂白,认为治不好病都是大夫的错?就因为他是皇帝,所以爹爹就要承担这样的风险吗?
绝不能静静坐等命运的抉择,所以,她宁愿主动出击。
奚念知虔诚的在心内祷告,愿老天庇佑,她没有找错方向,愿老天开眼,给她一点点提示。
睁开紧阖的双目,奚念知望向笼罩在漆黑之中的群山,她知道,是时候该进去看看了!
在心中叹了声气,它俯下头,硬着头皮往前方狂奔而去。
只有跑得快些,再快些,她才有胆量一往无前冲入那片延绵不绝充斥着恐怖诡异气息的森林里。
耳畔有寒风在呼啸,万物飞快擦肩而过,像一道道光影。
奚念知跨过一切阻碍,坚定而执着。
恍惚之中,在最前方的前方,她好似看到了一双温柔的眼睛,它安静地望着她,非但没有埋怨没有愤怒,反而透着释怀与微笑。
是错觉吧!奚念知想。
她亲手杀了它,它怎会不怨呢?
没命地跑进遮天蔽日的丛林,奚念知情不自禁地跟着那双眼睛,仿佛是它在为她引路。
当跑到一处高低起伏的岩石坡,那双眼消失了。
奚念知猛地停下脚步,喘着气朝四周望去。
不看还好,这一眼过去险些魂飞魄散要了她猫命。
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一只体格壮硕的灰狼瘫躺着,它两只前爪捧着个野果,嘴吻啄咬果肉,腮帮子咀嚼着,吃得还算优雅。
它身上这熟悉又讨厌的气味,不正是刚才跑进村子偷鸡蛋的恶狼吗?
想到方才的一幕幕画面,奚念知就气得胃痛,天呐,简直晦气倒霉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