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胜利的那一个人,当这一刻来临,却远比想象中的要平静。
宋冽在等他回应,深褐色的眼眸还湿着水泽,谢夕泽憋在肚子里的话有很多,到最后,只干巴巴地来了一句:“先回家吧。”
似乎……没什么可说的,更没有哪里值得炫耀的地方。
他揣着裤兜溜溜达达沿下山的路走,察觉到男人的眼神一直钉在他背后,心里烦乱,就飞起一脚把路边的石子哗哗往前踢,仿佛把石子当成人踢着泄愤。
宋冽沉默地走在谢夕泽后方,不失落是假,可小孩没直接拒绝他,不正意味他还有点希望?
他不逼谢夕泽马上答应,事到如今,也不敢做出什么让谢夕泽觉得不高兴的事,他怕这孩子又跑了,再跑一次,他承受不了对方不在身边的巨大落差。
失而复得,失而复得。
谢夕泽还在前头踢石子,他勉强地勾了勾嘴角,上前扯住对方的手臂,低声劝:“别踢了,当心把脚踢疼。”
谢夕泽抽回手,莫名其妙地瞪他,“这你都管。”
宋冽低吟:“真生气,可以踢我。”
于是谢夕泽一脚落在宋冽脚后跟,他没跟人客气,裤腿直接就印出一个鞋印。
宋冽笑了,比起刚才无奈地笑意,这会儿是真的高兴。
下午刚过,两人就赶回村里,谢夕泽想起刚才在花田里做的荒唐事,不怎么有脸再看宋冽,觉得还挺丢脸。有什么话好好的说不行,非要光天化日下在花田里……
不过刚才的主要错误在宋冽身上,要不是这老混蛋存心勾引他,技巧还那么好,他哪里会跟个童子鸡一样那么不禁搞?
他想,假如宋冽以后再敢这么搞他,他就把他下面踢爆了。
接收到他不善的眼神,宋冽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下,“小泽,怎么了?”
谢夕泽冷眼嘲笑,心想这人刚才没出来,就说:“软得倒挺快。”
宋冽碰了碰鼻子,叹声低笑,他觉得自己在小孩面前,已经没有任何面子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谢家小院,打从桂花奶奶离开,整个院子冷清了不少,栽植在墙角的水仙花忽然都凋谢了,这些花花草草桂花奶奶打理了好多年,到头来,还是跟着老人一起离开。
谢夕泽扔下宋冽,跑去收整木架里的花草,院子几天没有人打扫,看着荒凉。
宋冽看谢夕泽埋头做事不理他,和他说了两句,就去厨房准备做晚饭,只剩下两人的院子,虽然清冷,处着也有点意思。
谢夕泽照常打扫院子,手里挥舞着扫把的时候,中途张文过来看他。丧事刚办完,别人不是很乐意过来串门,怕沾到晦气,谢夕泽心里都知道,所以他看到张文出现在门口,开口就让他站住。
“阿文哥,你还是先回去吧,不用过来看我,我没事。”
谢夕泽嘴上说说没事,其实这段时间瘦了许多,张文看到他吓一大跳,眼前的男生瘦得几乎都脱了形,脸色白,更显眼睛黑亮,谢夕泽太难养好了,花了一个多月养起来的一点点肉,没几天时间就变回原形。
那又瘦又细的手臂,和他手里拎的竹竿扫帚相差不多,人看上去轻飘飘的,张文脱口就问:“怎么瘦那么多?!”
谢夕泽无所谓地挥着扫帚,“病了几天,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张文说:“老母鸡补身体,我回去和家里说声,给你带几只过来?”
谢夕泽正要拒绝,这时宋冽从菜园里浇过水回来,看到张文色热络地和他聊天,表面上看着沉静,谢夕泽却知道他不痛快呢,他带了点看戏的意思想,老男人肯定不喜欢自己和张文说话。
不过老男人不喜欢归不喜欢,他还是要和张文说说话的。
张文心肠好,在村里不是一两次的帮助过谢夕泽了,他和人多说了几分钟,还答应有空去他们家吃饭,把张文刚送走,谢夕泽回头一看,宋冽脸色都臭了。
男人裤腿上还沾着湿过水的泥巴,哪里有平日里运筹帷幄的高端精英形象。
他耸了耸肩膀,“生气啊?”
宋冽眼珠沿着他转了转,继续回厨房准备晚饭。
谢夕泽以前要惹宋冽,这老男人很少会生气,一旦生气,就声都不吱的把他拎起来打屁股,打完才板起脸问他:“知道错了么?”
可那是从前,现在老男人还敢生气吗
谢夕泽拎着扫帚跑到厨房外,探头就问:“宋冽,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也是重生回来的?”
宋冽抬头看着他,淡声说:“早前就有点怀疑,后来你发烧我送你去医院,就猜到了。”
谢夕泽瞪眼:“挺早的,那你干嘛还跟我装?”
宋冽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那意思是配合他一起装。
他切了一声,继续跑回去打扫院子,想想还有点生气,宋冽都知道他在装,不挑明就算了,还看着他表演。
这两天饭菜丰盛,宋冽好像要把他当成猪养一样,什么补就做什么,他还从来都不清楚,宋冽这大老板哪来的时间学这些家庭煮夫的贤惠技能。
宋冽说:“你当时离开后,我自己花了几年学的。”
谢夕泽戳着碗里的米饭,“学来做什么,我又不在。”
宋冽这样做无非是想给他自己留个念想,不过他没告诉谢夕泽。宋冽发现,他在谢夕泽面前示弱根本没有机会,这孩子的性格早年被他惯得无法无天,给他点甜头就会蹬鼻子上脸,哪怕昨天他流出眼泪,依然没能把谢夕泽撼动半分。
他说他爱他,人就没把这话当回事。
所以宋冽觉得他不能太惯着谢夕泽,不然事情只会一拖再拖,拖一两天可以等,再久点就不行。
谢夕泽现在太瘦了,养了那么久只有一丁点肉,他得在有条件的地方生活,需要营养师专门给他搭配三餐,这些谢夕泽不在意,宋冽却看得胆战心惊。
“小泽,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离开。”
谢夕泽从碗里抬头,眉毛都拧在了一起,“离开?”他摇头,“我不走。”
他问:“你想走啦?那就走吧,我留下来看院子。”
宋冽放下筷子,目光苛责,他很快把情绪消化开,平静地问:“你自己留在这里,要怎么生活?你看看自己都瘦成什么样,假如生病怎么办?想指望谁来照顾你?那个张文?”
“那我也没有跪着来求你照顾我。”谢夕泽说完这句,屋里静悄悄的,宋冽冷着脸,他也没说话。
宋冽生气了。
他扔掉碗,“又不关张文的事。”说完跑出去自己烧热水洗澡,故意烧少了半锅,让宋冽等会儿自己烧。
当晚宋冽都没怎么说话,谢夕泽也不和他说,洗完澡就回房躺着,门锁锁好,防止宋冽半夜溜进来。
第二天一早,谢夕泽一觉醒来,发现环境变了。他不在房里,而是车上。
这条高速路是回川城经过的,他把脑门贴在车窗上望着外头的荒山,怒气一点点升涨。坐在另一头的宋冽移开处理文件的电脑,正准备搂他,被他一下子挥开,“宋冽,你要带我去哪里,我昨晚说了,我要给奶奶看院子,哪里都不去。”
宋冽定定看他,突然笑得温柔,甚至拨弄着他微卷的头发,他身上还穿着睡衣,翻乱了,宋冽给他系好扣子,被他咬着腮帮拿开。
“把话说清楚。”
宋冽说:“带你回去,我们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