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燕卓顶着个足有人脸大的绷带蝴蝶结坐在了沙发上,活像是被摆出来却没卖出去的圣诞节礼物。
他没有和寇秋说,他究竟是为什么要打架。
原本只是在等待的时候想去个洗手间,却听到里头有几个男生在说话。有人说郁见那小子长得看起来就娘里娘气的,一看就不正常;还有人说难怪我上次和他一起尿尿时,他一直盯着我看,我当时就觉得恶心死了——
燕卓的火气,蹭的一下子就窜上来了。
他不想和这群人多废话,就觉得拳头直发痒,虽然很长时间没用过了,可还是一如既往的凶猛给力。燕卓从隔间里出来,在众人又诧异又惊慌的目光里把门反锁了,一打三打了个痛快淋漓。
只是,里头洗手台上原本放着的花瓶被砸了,有人最后甚至拿起了抽水马桶的水箱盖,沉甸甸像块板砖似的,硬生生朝他砸过来。
燕卓躲了一个,没躲掉第二个,被伤了手臂。
其他几个人都被他教训了,一个二个安静的就跟孙子似的。知道自己在背后说人家小话被听见了,也像是被打怕了,谁也没敢出去声张。好在这个洗手间偏僻,平常也没几个人来,燕卓把几百块钱往后勤处一放,这事儿也就算是过去了。
只是燕卓想起来,仍旧觉得心中不爽。
他疼着护着这么多年的囡囡,凭什么要被这群人这样说?
还说盯着他们的鸟——
谁稀罕看,啧。
他刚刚瞥了一眼,小的都可以忽略不计好么。
燕哥哥又生气又委屈,把垂着头给他调整蝴蝶结的小人鱼的头抬起来,问:“囡囡喜欢看哪个鸟?”
寇秋:“”
系统也有点儿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个鸟......
是我想象中的那个吗?是那种身形比较长的,两个翅膀圆圆的在底下收着的那种?
燕卓还在锲而不舍地追问:“囡囡喜欢看大的,还是喜欢看小的?”
寇秋:“......”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用的喷雾上头的说明。
没有麻醉药品啊。
那怎么说起胡话来了呢?
第二天的颁奖典礼是在晚上开始的,奖的是上一学年中表现突出的学生。这种典礼通常是个顶个的烦闷,即使被强制要求过来观看,也没几个人舍得从自己手上的小屏幕上抬起来。
齐悦也在其中。他披着马甲在论坛里黑郁见黑的不亦乐乎,刚站起来,想去洗手间放个水,就看见刚刚在帖子里被批的体无完肤的正主不紧不慢上台了。
齐悦又重新坐下去了。
“他还能怎么着?”身畔一个同样是要拼一拼保研的同学难以置信说,“还想着自己能绝地反击不成?”
齐悦知道,这个男生后头的背景不浅。听说交了个外校的男朋友,还是家里做生意的,更有钱,双方家庭背景这么一合,基本上就给惯出了少爷性子。他得罪不起,只能给对方当个跟前跟后的小喽啰,所以声音都软了,“是,我觉得也闹不出什么水花儿来。”
男生哼了声,低下头去继续和他的男朋友聊天了。齐悦就在旁边一瞟,看见对方屏幕上映出了另一张脸,挺俊朗,看起来倒是十分阳光。
他转过头去,心里悄悄地叹了一声。
就算把郁见给弄下来又有什么用?
哪怕郁见没法保研了,这好机会也轮不到他——这不,前头还有一位主在这儿拦着呢。齐悦心里明白,这后头要是没有这男生的手段,怎么也不可能闹到今天这种地步。
颁奖台上的寇秋神色冷静,半点慌张都没。底下有好事的男生发出一阵阵嘘声,怪声怪气拖长了腔调喊“你怎么好意思待在上头”,他也没当回事。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当真是让齐悦佩服。
可他真不觉得对方能赢。
证据有了,恐怕上头的人如今也被打点的差不多了。那男生这是明摆着看寇秋平常不显山不露水,恐怕家境也就普通,所以才在那一溜保研的人中挑了这么个软柿子捏。虽然说起来荒唐,可大学也就是个小社会,资本所起的力量,远比想象中要大。
这还能怎么翻?
他屏息等着,有不少人也同他一样。
台上的人把话筒拿起来了。
台上的人拿着话筒,把身体转了个面。
台上的人忽然间开始引导大家鼓掌,说:“让我们欢迎下汪连同学上台。”
众人都有点懵,随后猛地反应过来。
这是要现场对质!
这场景刺激,一时间,连原本毫无兴趣的吃瓜群众也兴奋起来了。
汪连也从侧面走了上来,他一上台,齐悦不由得就皱了皱眉。平常看时还不太明显,如今两个人站在一处,气势和容貌的差距都太大了,汪连完全不占好,在跟芝兰玉树似的寇秋身边杵着,他就像是根长歪了的木棍。虽然都是木头,那价钱可差的远呢。
寇秋举着话筒,耐心引导大家给他鼓掌。等掌声彻底消失之后,他才道:“我听说,汪同学觉得,那两篇论文是我找你代笔的?”
汪连自知保研肯定无望,如今咬死了,完全不改口,张口便道:“是。”
寇秋也不急,笑眯眯的,“其中每一个字,都出自汪同学之手吗?”
汪连眼镜闪了闪,倒显示出了几分屈辱的模样。
“我知道我收了你的钱,”他硬声说,“我做错了,可我错过一回,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你再试图威胁我也没用,是我写的就是我写的,我可以给你原封不动地背出来!”
“这有什么好背的?”寇秋挥挥手,又问,“所有的数据和文献,也都是汪同学自己查到的吗?”
汪连咬着牙,点点头。
“那就好办了。”
寇秋像是松了口气,小小地勾了勾唇角,把ppt投放在了大屏幕上——那上头有一张图表,表格中有两个经济指标数据被特地标示了出来,明晃晃、刺目的红色。汪连看着,还有点不明所以,只是头皮忽然一阵发麻,死死地盯着那两个数字,几乎要盯出花来。
他听见旁边的郁见问:“这个数据,也是汪同学查到的?......我倒是想问问,这种内部数据,汪同学是怎么查到的?”
汪连咬着牙,已经知道了其中存在的问题。
他虽然做过相同方面的研究,可基础资料收集完全没有像寇秋做的这么细——如今专门把它们拎出来问,显然,这两个数据肯定不是网上简简单单就能查到的。
说不定,是只有内部人员才能知道的机密。
然而如今骑虎难下,台下有那么多双眼睛牢牢地盯着他,汪连也只得死撑,“是我托人问的。”
寇秋看起来还有点惊讶,“不是在网上找的?”
“当然!”汪连硬邦邦道,“网上怎么能找到?”
他硬是编出了一个同学的亲戚,坚定道:“是我问了好久,他才说的!”
寇秋耸了耸肩,说:“好吧。”
汪连骤然松了一口气。
“可是——”
汪连这口气又重新提起来了。
“可是这两个数据百度一下就能出来啊,”寇秋无辜地把后面的搜索结果页展现出来,望着他,“汪同学怎么非要走这个弯路,还要托人去问?”
汪连瞪着大屏幕。那上头一长溜搜索结果跟针似的,一根根扎进来,扎疼了他的眼睛。
他瞪了半天,最终转移开目光,涩声道:“我记错了。”
台下爆发出一阵嘘声。
寇老干部也不急,说:“行。”
他接着放出下一页。
“那这个数据?”
这回,不用他问,汪连已经一口咬定:“这是我网上查的!”
“确定?”
“没错,”汪连说,为了挽回方才的败势信誓旦旦,“我记得清清楚楚!”
“......行吧,”寇秋把搜索结果也放出来,“这是内部文件里的。”
汪连:“......”
他眼前一黑。
套路,全是套路!
寇秋还在可惜,“不知道汪同学是向哪个人打听的,有许可吗?”
这一下恶从胆边起,汪连声音都变了,厉声道:“你有许可?”
寇秋说:“有啊。”
他把最后一页PPT也给放出来。准许某大学的郁见同□□用该数据进行科研活动的许可写的清清楚楚,底下还盖了个红艳艳的章儿,标了日期。
有人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在那底下签名的人的名单,一时间咽着口水看向燕卓:“这个燕前进......是......”
“嗯,”燕卓简短解释,“是我爸。”
众人:“!!!”
原本以为是对野鸳鸯,没想到居然是见了父母过了明面,还特么后头靠山贼大的现充鸳鸯!
失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