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牛主人忽然间开口呼唤,正走在前头的一高一低两个身影同时回头。
单峻海看着那个高大的男人有些眼熟,等再走近些一瞧,一下子就认出来对方是谁了。
严坤,最早是平柳村边上三石岙等猎户,家里世世代代都是打猎为生的,虽说是三石岙那里的人,可因为住在山脚下的缘故,和当地的村人,来往也不算多。
猎户是一个危险的职业,山里什么猛兽没有,一旦遇到了,普通壮年男人几乎没有抗衡的力量,因此到了牛坤这一代,就只剩他这个一个独子了,而他不凑巧,也只有一个儿子。
严坤的妻子是平柳村的姑娘,是他娘花了当初他爹攒下的一块品相不错的狐皮娶回去的,在娶了媳妇没多久,心愿了结的牛老太太就撑不住,撒手人寰了。
悲剧总是接二连三的发生,又一年冬天,牛坤上山打猎的时候,山里一头找不到粮食的孤狼下山来了,将他媳妇活活咬死,等牛坤回来的时候,只赶得及救下被妻子护在怀里的儿子,那时候,严山生,也就是严坤的儿子,也就一岁。
怀上他的时候,他奶死了,他一岁的时候,他娘又死了,村里一些碎嘴的人就说他八字不好,刑克六亲,只剩下这么一个唯一的亲人,沉默的严坤选择带上所有的家当,离开了三石岙,去了镇上。
据说,现在的他成了一个屠夫,专门下乡替人杀猪,以及收购可以出栏的母猪,在镇上开了个猪肉铺子,因为他带着孩子离开,这些年有关严山生的闲言碎语才少了些。
还算是个有能力有魄力的男人,单峻海自认自己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因此对严坤还是有几分欣赏的。
“坤子,你带孩子去城里呢,让孩子上马车,这么长一段路要走呢,也不怕把孩子累着。”
牛车主人似乎和严坤很要好,也不怎么相信村里碎嘴婆子那些无中生有的议论,因此很热情地就邀请严坤,让他儿子做牛车上。
一些年长的女性对此有些介怀,可看着严山生那张略显沉默的小脸,还是忍住了想说的话。
“山生,谢谢你牛叔。”牛车主人正好姓牛,还真是缘分了。
严山生的反应似乎有些慢,看了眼亲爹,然后才将头扭向牛车主人,说了声谢谢,然后慢悠悠地爬上牛车,在看到牛车上唯一一个和他同龄的孩子时,眼神可疑的亮了亮。
当初的那些流言对他并不是没有影响的,即便在他们父子去了镇上之后,他身上煞星的名号依旧没有甩脱,只是镇上的人更含蓄了些,加上他爹还活得好好的,因此也没人当着他的面说是非。
但是很明显的,家附近的同龄孩子都不愿意和他一块玩,这足够表达那些人的态度了。
再加上随着严山生渐渐到了能说会跳的年纪,却表现出完全不同于这个年纪的孩子的安静木讷后,他就更被同龄人排斥了。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一个玩的好的朋友。
“我家,有很多猪肉。”
爹爹说了,要善于和小伙伴展示自己的优点,没准这样小伙伴就愿意和他一块玩了。
严山生严肃地想了想,这应该是他的优点没错吧?
“我家也有猪,还有很多鸡很多鸭呢。”单福德想也不想地说道。
“我马上还会有糖块,有烧鸡还有好多好吃的糕点。”等去了县城他就要爬树摘好吃的去了,看对方笨笨的样子,等他摘到那些东西,留足给妹妹的那份后可以分一些给他。
“啊——”
唯一的优点没了,严山生愣了愣,有些小委屈,他爸怎么不杀鸡杀鸭呢,而且他们家也没有好多好多的糖块和糕点,新伙伴还没交上,就飞了。
吕秀菊笑着上前,一把拽住王春花的手,常年拿着铁铲搅拌猪食,端着猪食桶来回跑的吕秀菊手劲并不小,尤其当她刻意用力的时候,王春花都忍不住吃疼,想将手从吕秀菊手里抽出来,都做不到。
“春花她大嫂这话说的,都是自家亲戚办酒,咱们又不是不懂礼数的人家,怎么好意思不来呢?”
王老太腆着脸,将手里拎着的一把藿菜,所谓的藿菜,也就是后世大豆苗的嫩叶,也是现在普通农家食用较多的蔬菜,口感一般,也不值什么钱,家家户户院子里和田地里都种着一大堆。
现在乡下勉强维持温饱的人家很多,但是喝喜酒的时候拿这样的东西当作贺仪,要点脸的人家都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