淖离心神一乱,镜中的身影慢慢模糊下去,渐至消逝。明镜倒映着凤池吟瘦削的脸庞,苍白的面上没有半分血色。他猛转身,指尖自身侧悬挂在水晶架上的朝曦弓上缓缓掠过。
夜凉如水,有幽蓝的光芒在弓上流转不定,原本静静悬挂的玉弓竟然微微颤动起来,鸣声阵阵,仿佛正呼应着主人躁动不安的心情。
淖离察觉他的意图,大惊失色:“主人,不可以!非试炼者擅闯画壁之森,会被天帝褫夺神格的!”
只刷地一声,朝曦弓已被取下握在手中。凤池吟狭长的眸子狠狠地一闭一睁,一言不发拈咒便走。
嚓……嚓……
拖沓而沉重的脚步声断续传来,时深时浅,在宁甯的静夜中听来,尤其惊心。
一大片花草被踩踏成绝望的痕迹,蔓延出一路轨迹分明的淋漓血色,画壁之森里,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拖着一盏九弦瑶琴踯躅前行着,白衣上清晰的暗红色痕迹随着她身子剧烈的抖动愈发扩大。
酹月走得很慢,乌亮如瀑的青丝长及膝盖,被氤氲的血迹沾染,诡异地纠结着。浓稠的鲜血顺着她的肩膀缓缓滑下,流淌过她急促喘息的胸腹,衣裙破碎的腿间,□□的足踝,再悄无声息地渗入草地中。
不远处已传来潺潺的水声,幽靡的夜色下,一条清幽的溪流水银般自远处流泻而下,不知所来,不知何往。
“呵,居然还活着呢。”她将手掌按在心口,感受到心跳声虽杂乱无序,然而却始终稳稳地传来。静静喘息了片刻,抬手理开额上黏腻的发丝,目光落在河对岸的那一瞬,幽黯的眸子蓦地浮上一丝惊诧:极目处,但见青光暴涨,一个瘦削的青黛色身影缓缓自草丛中伸展而出,乌亮如瀑的长发肆意披泄着,青裳皂靴,烟视媚行,缓缓涉水而来。
诡谲的眼神自上而下缓缓打量着她残败不堪的身躯,薄唇轻启,声音便似从喉咙深处狠狠压挤出来一般,低沉,喑哑。
“呵,真没想到,你居然能活着走出画壁之森。”
“葬月。”她暗暗调匀气息,凝眸注视着面前散发着浓浓邪气的蛇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缓缓眯了起来,她的气似乎变得与以往有所不同,以她对妖气的敏感,竟未能在她出现之前察觉她的气息。她拄着琴身站定,冷冷开口:“不想死的话,走开。”
面对如此直接的挑衅,葬月长眉微挑,神色间并无任何不快,仰首瞧了瞧只剩下细细一绺的月色,清艳的面庞上渐渐浮现出一抹肆意的了然,“朔月辛卯,彼月而微。”她轻哼,“姐姐,你已是强弩之末呢。”一直拢在袖中的手掌蓦地伸出,摊开,一颗荧光斐然的椭圆形石块赫然置在掌心,“劳姐姐拼命通过试炼,我才能如此顺利地打开结界!这女娲石,姐姐不介意的话,就由我来保管罢。”
“什么?!”她虚弱的身子陡震,待得瞧清楚她掌心的物事,几乎目眦欲裂,“女娲石,你竟然——”
葬月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惊怒莫名的模样,将那颗凝聚着女娲毕身灵力,人人想据为己有的女娲石毫不在意地如玩物般抛来抛去,唇角微勾,“姐姐在介意什么呢?伏羲琴选择了你,那么我取走女娲石又有什么错?”她垂眸望着自己手臂上清晰的墨绿色蛇鳞,眼底蓦地涌上无尽的寂寥与莫名的哀伤。“本是同根生呢……”
“住口!”仿佛被触碰了内心深处最痛的一处角落,她蓦地尖锐起来,“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若不是为了替你续命,娘怎会因灵力衰竭而面临天人五衰的绝境!你不知感恩也罢了,居然还跟妖蛇族勾结为奸,认贼作父,你们……是害死娘的罪魁祸首!”
盛怒下的咆哮质问惊醒了厚重的雾霭森森,那些浓烈的雾气此刻显得尤其诡异起来,妖娆而残忍。葬月轻轻地扭过了脸去,“听起来真感人。”她将女娲石收回袖中,转身便走。
“站住!”酹月情急之下胸口血气上涌,登时呕出一口鲜血,半晌方艰涩开口,“把……女娲石留下!先祖留下的圣物,绝不能落在妖孽的手中!”
听到妖孽二字,葬月目中一黯,停住脚步缓缓转头望着已然摇摇欲坠的她。“呵,把与自己流着同样血液的妹妹称作为妖孽……姐姐,葬月很难过。”
袍袖轻挥的同时,一股极强的戾气蓦地扑面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