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庵门口,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下,马夫喝停了骏马,小厮快跑着掀开车帘。
“两位主子,到了。”小厮弯着腰说道。
马车上一前一后下来了两人,前头下来的那个俊秀潇洒, 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贵气,他跳下马车转身欲扶着身后的人下来, 却见她一个跳跃, 稳稳地立在他的跟前。
“你也太莽撞了些。”自觉是兄长, 他皱着眉头教训她。
她撅了撅嘴, 早已习惯他的少年老成, 学着他掸了掸袍子, 大步朝庵门走去。
少女快步走到庵门口,整理了一番着装, 扶了扶发髻上的珠钗,这才郑重其事地敲门。
庵门缓缓从里面打开, 她露出一个轻快的笑意, 朝里面的人问道:“小师父,绝尘师太可在庵里?”
“是长公主殿下啊,里面请。”开门的小师父早已认识这位赫赫有名的公主殿下了,见她又登门,自然知道是为了谁而来的, “师太正在打坐, 您二位可能要稍候片刻了。”
“无妨, 我们兄妹到茶室去等即可。”外人心中冒冒失失的长公主在这佛家之地倒是十足懂事,半点儿也不似别人口中那骄横的模样。
静室门口,小慧师父敲了敲门。
“师太,那两位又来了。”
里面悄无声息,侧耳去听,也察觉不了什么动静。
在庵里待久了便能知道些故事,比如这里面打坐的绝尘师太,换做谁也不敢相信她竟然早在十五年前便“下葬”皇陵的秦太后。起先庵里的人还有些好奇的心思,可时间久了,便知道再有权势威望的人不过就是一副碗筷一张床,和常人没有什么大的差别,何况她又早已出家,一身轻松。
静室的门半个时辰后打开了,一身素袍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时光像是在她脸上停止流动了一般,除了那眼角的细纹和日渐慈悲的眉眼,倒是看不出与二十年前有何分别。
“惠文,安静点儿。”茶室里,少年闭着眼双手扶在膝盖上,如老僧入定。
惠文,这是她的封号,她本名不叫这个,但自从有了封号之后倒是鲜少有人叫她的名字了。
“兄长,师太怎么还不来?”毛猴儿能忍住一时,却不能忍住一世。对于惠文来说半个时辰已经是极限,她天生好动,故而拉弓射箭骑马从来不输男儿,但也不像小娘子就是了。
“静心。”少年眉眼不动,倒是和这静谧恬适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须臾,正当惠文准备起身动弹一下的时候,门口走进来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自惠文懂事起,她便知道自己的母亲乃天下绝色,一笑倾城绝不为过,此时纵然素履独往,依旧难掩芳华。
“师太。”她旁边的人先她一步起了身,明明是闭着眼不理会周遭事物的人,也不知道为何反应这般灵敏。
“师太!”惠文不甘落后地起身喊了一声。
绝尘踏进茶室,笑着看向二人,指了指蒲垫,示意他们落座。
“师太,这是南边送来的新鲜瓜果,这个季节少有,我们兄妹二人送来给您常个鲜。”少年落落大方地说道。
绝尘颔首应下:“殿下有心了。”
一贯老成持重的少年红了半只耳朵,道:“师太唤我名字就好。”
他是她的孩子,当不起她这一声“殿下”的。
“师太,近来天寒露重,您要当心身子啊。”惠文身子前冲,眨着一双大眼睛看她。
“好,多谢关心。”
惠文打量对面的人的眉眼,再思索一番平日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没有得到她的“真传”,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怎会有生得如此好看的眼睛呢?
门口,小慧师父端着一方木盒走进来。
“师太。”
“放这里吧。”绝尘指了指桌面。
小慧师父放在木盒,笑着朝对面的两位贵人颔首,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
“长公主今年就及笄了吧。”绝尘笑着说道。
惠文迟疑了一下,点头:“是。”
“我出家多年,身无长物,没什么拿的出手的,那些针线功夫也早就忘了个干净。”说到这里,她自己倒是笑了起来,“唯一能送你的就有这个了。”
“这是送给我的?”惠文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闲暇时胡乱画了几笔,应该还算拿得出手。”绝尘笑着道。
这些年她别的功夫没有长进,丹青书法倒是大有进益,偶尔也有书画大家专门登门求见,就为了和她切磋画艺。
惠文捧着盒子,一时无话。
“傻妹妹,谢谢师太啊。”恩常在一边揉了揉她的脑袋。
惠文低垂着脑袋,盒子上方投下了一片阴影,她难以自己地轻声啜泣:“谢谢……师太。”
见她如此反应,绝尘轻叹了一声。
惠文听见了,赶紧抹了泪珠抬起头来:“我很喜欢,师太不要误会。”
“喜欢就好。”绝尘浅笑着看着眼前的小娘子,看着那分与自己年轻时五六分像的脸蛋儿,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过去。
闲叙半天,恩常带着依依不舍的妹妹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