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凌西村的习俗,女儿出门子,家里头喜宴也不能停,两边都得热热闹闹招待好,所以顾家这边送走顾四姐,便摆起了酒席,邀众人坐下吃酒。
送走顾四姐,沈蓁蓁却没打算留在顾家吃酒席。
她虽然心软,求了覃九寒同意她来顾家,但实际上对于顾宇,她还是抱着避之不及的心态的,上次的事,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躲都来不及,更别说同桌吃饭了。
沈蓁蓁看没人注意她,便打算离开,刚走到院子里,身后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有些熟悉的场景吓得蓁蓁小脸煞白。
她也不敢回头,只埋头拼命往前跑,仿佛后头一只恶犬追着似的,浅藕色的裙摆仿佛都如同翩跹的蝴蝶,扬起小小的褶边。
身后人见她跑了起来,也下意识加快脚步,追了出去。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只有几步之遥一般。
沈蓁蓁顾不上其它,关于那天的记忆逐渐从脑海深处翻涌上来,醉酒的男人,浓重的酒味,无处可逃的窘迫,一样样,一件件,都仿佛是刚刚发生一般。
跑到顾家门口,沈蓁蓁远远望见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竹青长衫,浑身上下皆是不好接近的疏离冷漠。但无端的,沈蓁蓁内心的恐惧一下子消失殆尽了,犹如飞过千山万水终于寻到家的乳燕。
所有的不安,瞬间化为虚无。
蓁蓁朝那个身影小跑过去,直接往男人身后躲,一边躲,还一边告状,带着哽咽的小鼻音,“有人追我!”
覃九寒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昨日,身后的小丫头被顾四姐一求,就心软说要来顾家。经了顾宇的事,他自然是不乐意沈蓁蓁再同顾家有什么瓜葛。
但小丫头似乎有种天赋一般,总能让人对她心软,湿漉漉的眼珠子那么一望,就连原本不同意的李丽娘也上来帮忙劝。
一气之下,他干脆甩手不管了,爱去就去,到时候别哭就好了。
但等到顾四姐坐着的驴车从覃家门口经过时,他又满脑子都是小姑娘被欺负得毫无还击之力的可怜模样,翻了几页书,越翻心里越烦躁。
这才起身来了顾家门口,想着只看一眼,确认一下那丫头是不是没心没肺吃着酒席。
结果,来了顾家,他的脚便挪不动步子了,正犹豫着要不要走,就被冲出来的沈蓁蓁抱了个满怀。
现下还躲在他身后,一副理直气壮告状的模样,等着他替她出气,仿佛刚刚在家里没惹得他生气一般。
覃九寒被沈蓁蓁的行径弄得没了脾气,又懒得同小姑娘计较,只好朝追着沈蓁蓁出来的傅靳宣泄内心的不满。
他面无表情望过去,眼神冷冷的,没什么温度。
傅靳被他的眼神冷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追着人家小姑娘,还被人家阿兄抓个正着,赶忙张嘴解释,“那个……我不是,我就是想来道歉……”
沈蓁蓁从覃九寒身后探出个脑袋来,眨眨眼,歪脑袋,“道歉?”
和娇娇俏俏的少女打了个照面,傅靳下意识闹了个大红脸,然后就见覃九寒脸黑了黑,手往后一伸,把身后那个脑袋摁了回去,“乖乖呆着。”
沈蓁蓁抿抿唇,乖乖应道,“哦。”
蓁丫头第一次洗衣裳,能洗成这般模样,她已经很满意了。
李丽娘满意点点头,一回头,就见本该在书房念书的小叔子正站在屋檐下,表情有些说不出的无奈。
李丽娘还当小叔子看到了她刚刚的动作,心虚笑道,“蓁丫头呢?衣裳洗的不错。”
覃九寒指了指西侧的西隔间,“里面躺着。我看着仿佛是中了暑气,正要请黄伯过来看看。”
黄伯是凌西村的赤脚大夫,医术一般般,年轻时候在医馆做过学徒,虽然因为师傅为人吝啬没学着什么大本事,但治治头疼脑热,还是可以的。黄家住在凌西山脚下,平日村里人有些小病,都会去那寻他。
李丽娘吓了一跳,顾不上其他,赶紧催小叔子去找黄伯,“你赶紧去,我进去看看蓁丫头。”
说完,头也不回冲进了西隔间。
一进西隔间,就看见躺在床上满脸虚弱的沈蓁蓁,小小的人儿侧着身子缩在竹床上,额上颈上沁着细碎的汗珠子,往日里嫣红粉嫩的唇瓣,此时干裂发白,仿佛一只生了病的猫儿。
李丽娘看得心疼坏了,连忙上前去摸了摸沈蓁蓁的脸,还好,不算烫。她正要出去打盆冷水给沈蓁蓁擦擦汗,就意外发现床脚放着的一脸盆清水,盆檐上还搁着快干净的棉布。
李丽娘来不及细想,就拧了棉布,细细给沈蓁蓁擦了脸上的汗珠,又把她领子拉开一些,在颈肩处抹了几把。
她正低头搓洗棉布,就见去请大夫的小叔子领着个人进来了。
一看,还有些眼熟。这不是黄伯的儿子么?
覃九寒走在前面,一进来,就发现了沈蓁蓁的领口微微露着,倒不算暴露,只是白嫩嫩的颈子和纤细漂亮的锁骨晃得人眼花。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已经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挡住了身后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