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说话间,褚韶华很是遇到几个熟人,连忙上前打招呼。褚亭都说,“褚小姐你这才来上海一年的,倒比我这正经上海人的人面儿都广。”
褚韶华笑,“都是我们公司的客人,时常过去,我招呼过几回,见面总不能不说话吧。”
褚亭心下一动,念头再起,正色同褚韶华道,“先前我说想请褚小姐到我们公司任职的事,褚小姐怕是没放在心上。褚小姐,再容我介绍一下,我们公司虽不是大公司,待遇上并不差,我们都是采取薪水和佣金的方式付薪,每个买办独立完成一单生意,佣金抽成公司拿七,买办拿三,所有车马费、劳务费,公司都会报销。”
褚亭终于谈到薪酬,褚韶华相信他是有一点诚意的,褚韶华也很中意买办的工作,不过,她并没有急着答应。褚韶华看向褚亭,褚亭继续道,“我当然知道褚韶华现在的工作一样十分有前途,其实,凭褚小姐的人才,以后在贵公司谋得高位并非难事。只是,恕我直言,纵是坐上部长的宝座,也是无法与一流买办的前景相比的。褚小姐千里迢迢自北而南,我相信褚小姐是有远大抱负的人。毕竟,如褚小姐这样的美人,若是想依靠男人来取得地位,等不到现在。我十分明白褚小姐的洁身自好,我想邀请你共事,只是想借助褚小姐的智慧与能力,得到商业的共赢。”
两人走进一处茶馆,褚亭要了处包厢,一壶大红袍,给些小费便将伙计打发了。褚韶华细长的手指在白瓷茶杯上抚摸了几下,方开口,“据我所知,你们公司平时以进口西洋的衣料为主,还有一些西洋家俱类。这些事,已经有专门的买办负责,你请我过去,是要我负责哪方面呢?”
“有一桩关系我们公司乃至家族十年内前景的大事。”褚亭眼睫眨动,彼此都是聪明人,褚韶然这样问,显然是对褚氏洋行做过了解。如果没有兴趣,谁会浪费时间去了解不相干的事呢。褚亭叹口气,“褚小姐是消息灵通之人,或许听说过,三十年前,褚家是上海一等一的大买办,我家祖上曾为李鸿章大人效力。说来惭愧,后来家族败落,不复当初。如今的田家就是当年的褚家,田老爷子在世时,与陆督军极有交情,陆督军的军火向来是田家洋行督办,田老爷子过逝,田家无人能再支撑门面,陆督军这里的生意,全上海滩的洋行都在盯着。”
“可这样的事,我能帮上什么忙呢?”褚韶华颇有不解,“田家能做陆督军的军火买办,自然就是陆督军与军火商的中间代理人,你们想抢田家的生意,陆督军和军火商愿意换代理人吗?”
“这正是我们要做的事。据我所知,褚小姐与陆家内闱交情都不错。”褚亭道。
“陆都督正当权,全上海能巴结到陆家的,哪个会与陆家关系不好呢?”褚韶华会给褚亭一些可以与陆家内眷亲近的暗示,但她不会太过夸大承诺一些什么。
褚亭笑,“褚小姐,你其实并不非常清楚你的才能,我们认识的时间虽然短,可这些天来,有空也会一起吃饭喝茶看电影,我说过,你现在认识的人怕是比我这个老上海还要多。这种才干,不是谁都能有的,起码,我就不具备这样的才能。哪怕并没有太深的交情,可你能认识能记住他们的姓名,还能过去打一声招呼,这是多么的了不起,你来上海的时间也不过一年。而我,出生在这里。”
“褚小姐,虽然我邀请你加入我们公司,可我也知道,或许我们公司也留不住你多久,就像先施公司也无法留住你太久一样。你这样的人,不会永远屈居人下,你总有一天会自己出来干的。我也知道,你对洋行有兴趣,你希望能进入这一行,眼下,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褚亭道,“现在,全上海都盯着这块肥肉,我力有不逮,所以想请褚小姐加入。”
“我听说,田老爷子过逝有五六年了,这五六年里,怕是得不少人盯着田家,难道就无一人得手?”
“没有褚小姐想的这样容易,我这样跟褚小姐说吧,事实上,田老爷子一直是国外洋行的代理人,也就是买办。而军火商的生意,都是交洋行代办。田老爷子做了很多年,与洋人的关系也是极好的,所以,田老爷子过身后,买办的位子就传给了田大公子。洋人是非常死心眼的,他们与田家有几十年的交情,田家亦是上海名门,在他们看来,让田家继续做代理非常有把握,可靠。而陆督军也一直念着与田老爷子的交情,再者,陆督军的心腹许先生是田老爷子的托孤人。所以,尽管田老爷子过逝,这门生意,仍是田家把持。”
褚韶华眉心一动,看向褚亭,“可见,近来是有了变故。”
“上一批通过田家买进的军火出了纰漏,这是在田老爷子在世时从没有过的事,陆督军对此颇有不满。”褚亭声音颇轻,却是说出了这个晚上最有份量的消息。
褚韶华眼睛瞬间闪过一道精光,她终于拿够了乔,等到了最好的气氛高.潮,褚韶华精致的唇角勾起一个微微的弧度,她道,“如果是这样的机会,我愿意接受褚先生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