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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 被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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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杨促赶紧起身,说道:“王越那狗官,带着他几百个箱笼,还妄想着咱们替他守城。他搜括的好地皮,这下好了,这些东西就是替大元帅准备的。”

李开明听着也是微微一笑,感觉甚好。

这一次起事,搜刮的浮财已经有过百万贯,加上李谷派人送来的,还有此次建州收获,一下子就有几百万贯的收入,是以前流窜数年也没有获得的积累。

流寇在此前就是毫无根基,四处流窜,抢掠来的钱财根本不能持久,甚至钱财意义都不太大,因为他们所有的一切物资均是靠抢掠所得,钱财又有何用?能买到的便是能抢,买不到的也是能抢,又何必花费钱财?

只有少数时候,他们潜藏的时候才会派人带着钱财去各军州购买一些药材,棉布,粮食等急需的物资,还得费千难万险才运到军中,此时此刻,却已经坐拥建州两县,占据府城,很快就拥有数百万贯钱,可以给将士发军饷,打造兵器,购买粮食等物资,只要再过一个月,六万多人的将士已经训练一段时间,加上老营精锐,算是有一搏之力了。

“尔等在前。”刘茂七断喝道:“给我将王越老儿抓起来!”

……

城门口的喧哗声不仅未停,反而更加响亮。

接着马蹄声,欢呼声迭次传来,王越好歹已经为官四十来年,如何不明白建州府城已经被破?就算那些普通的佣仆,家丁,心里也是明白,个个都是面无人色,胆小的已经是浑身颤抖起来。

王越登上府衙的角楼观看,城门处已经有大量的旗帜和骑兵涌入,正如潮水一样分散开来,控制诸门,大量的厢军将士,丢弃了手中的军旗,兵器,一个个老老实实的跪伏在道路两边,听侯发落。

那些厢军的军都指挥,营指挥,一个个都被贼寇用绳子反绑着两手,拖拽在马屁股之后,垂头丧气的跟着小跑。

有一股骑兵正在顺着大道往府衙这边来,杨促等无赖子手中也是拿着兵器,气势汹汹的跑在骑兵前头。

王越长叹口气,知道自己雇佣的这些家兵已经反水了,这也是意料中事,既不是家族中人,也没有长时间的驭下手段来打磨,恩威并施,以使其死心塌地的效忠,现在反水,意料之中的事。

就是没有想到这帮无赖子这般无耻,王越原以为他们会四散而逃,却不料这帮人却是领着刚进城的流贼,直奔府衙而来,所来为何,也是相当清楚了。

王越身形略有些佝偻,人在角楼之上,微风吹拂,将其红袍吹拂摆动,长长的白眉和胡须俱是随风摆动,望之真是如神仙中人。

但其却是一脸苦相,随着战马蹄声越来越近,府衙中的人如热锅上的蚂蚁跑来跑去,有些人往后园藏,躲在花从里,荷池里头,山石空隙,有人往床底钻,有人爬到屋顶藏身,这些人算是病急乱投医,和那些堵门的大户一样,希望用这种办法躲过这一劫。

王越却是纹丝不动,只是瞧着门厢内外的那些箱笼发呆。

三百多个大木箱,几十万贯钱和无数的古董器玩名人字画,这是几十年宦途所积,王越年近七十,原本是打算靠这些东西回乡之后,好生享受十来年,现在看来,一切的计较打算都是笑话,俱是成空了。

“虚妄,真是虚妄……”突然之间,王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尔等全部跪下,跪下!”

“跪下之后,两手抱头,头冲下,不准乱看,乱动!”

“谁敢乱动,立刻处死。”

杨促等人带头冲进来,却是被骑兵驱赶到一边,众多的流寇骑兵对这样的场面相当熟悉,都是老手了,他们将长矟低垂下来,锋锐的矟尖在王越家兵们的鼻尖和肩膀旁掠过,所有人都未敢抵抗,一个个老老实实的跪伏下来。

有人稍一动弹,立刻被长矟划过,鲜血溢出,顿时便是一声低呼,但随即又被喝骂,这一下谁都不敢动弹了。

“王越在何处?”李开明很快也赶了过来,地上的那些箱子,李开明只是瞟了一眼,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已经到手的东西,没必要太过在意,钱财不过是大业的基石,并非目标。

刘茂七策骑过来,指指角楼,说道:“大掌盘,那狗官在角楼上。”

李开明微微一笑,轻驱战马至角楼之下,有几个王越的近侍家丁拿着神臂弓在角楼上,李开明却是夷然不惧,根本未看见一般。

倒是刘茂七等人谨慎小心,持盾牌跟随而上,以防那些人发了疯,突然射箭。

“王大府。”李开明仰首看了看,红袍大员看似威风凛凛的站在高处,其实却象是落在蜘蛛网中的猎物,身份越高,越是挣扎,就越是可笑可怜。

李开明道:“还请王大府下来,弄成这样不太好看。我等欲在建州建立基业,王大府只要肯投顺依附,性命可保,官职也可保。”

王越面露古怪的笑容,俯首对着李开明道:“老夫近年来在建州倒行逆施,别人不敢说,老夫自己还不明白?建州人对老夫恨之入骨,就算士绅生员们也颇有微词,用老夫继续当建州知府,你不想成事了?虚言欺哄,非豪杰所为!”

李开明听了,神情一滞,他倒是真想把王越哄骗下来,然后齐聚士绅百姓,当众施刑斩杀,以邀买人心。

“老夫知道你是诸多流寇首领之一,”王越沉声道:“野心勃勃,妄图颠倒乾坤。”

“天道便是如此,三百年一治乱。”李开明道:“王大府好歹也是进士及第,岂能看不出此点?”

“三百年一治乱不假,三百年还有一圣人出哩。”王越讥嘲道:“你看看你自身,是象是几百年一应的圣人吗?”

李开明一滞,虽然他有野心,也觉得自己有气运,手腕,本事,他的部下一路跟随下来,也是隐隐有这种感觉,李开明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但要说是几百年一出的圣人,鼎定天下,确立纲常,重建秩序,这样的英伟之姿,李开明没有这个自信,他的部下们也未必有这种自信。

“太祖成事前也不过是一寻常人,落拓生员。”李开明皱眉道:“安知我不是能重新安定天下的人?”

“哦?”王越哈哈一笑,说道:“太祖起事前是一生员,但文章已动天下,对唐末的两税,宦官,宗室,藩镇,节帅,镇兵,盐铁,俱有分析。这些文章,你想必也看过。你自忖有太祖之才否?起事之初,太祖在地方一呼百应,十余县,数军州,主官都望风而从,因皆知太祖才有本事掌军对抗北虏,太祖起事之初,积家资达千万贯,这才能在数年之内,练出二十万雄兵。李开明,你自忖一下,哪一条能与太祖相比?”

李开明皱眉不语,感觉词锋渐拙,与眼前这老者辩论,诚属不智。

“狗官,你渔肉乡里,被你害死多少百姓,还有脸在这里说什么太祖?”罗振邦是灵醒人,立时站在李开明身前,戟指大骂起来。

王越确实极不得人心,此时被罗振邦大骂,自己也知理亏,是以面色一僵,原本打算在临死之前,折辱打击李开明的想法,算是落空了。

“束手就擒,”李开明冷然道:“给你一刀就死个痛快,再啰嗦,就别怪咱不客气了。”

这个流贼首领,向来自诩是义军领袖,甚至有开基立业的想法,今日却是被这么个糟老头子一通折辱,委实也是动了真气。

王越嘿嘿一笑,脸上满是疯狂之色,他吼叫道:“老夫说了那么多,你以为是在胡沁?老夫告诉你,你不过得意一时,大魏有人能收拾你。”

“哦?”李开明冷冷的道:“王大府说的是哪一位?”

“赵王不成,气量小本事也小,格局也小,连袁本初都不如。”王越状似疯狂的道:“林斗耀,守土都不成,不要说平定大乱。只有中山王徐子先,他屡挫老夫之事,老夫原本很是不满,现在想想,其气宇格局恢弘大度,善理财,能领兵,果决坚毅,假以时日,不就是另一个太祖高皇帝?”

高台之下,所有人都是闻言一震。

原来王越提起太祖,却是要说徐子先。

如果说福建路真有的什么势力和人物能威胁到李开明,中山王徐子先便是唯一人选!

李开明心中烦恶,看着眼前的王越,心中委实愤怒异常。

“我辈闯天荡地,天子都敢拉下马,一个亲王算个鸟!”刘茂七突然暴怒起来,将手一伸,把自己马腹一侧的弓箭取下,抽箭之时,骂道:“贪婪无度的老狗,也敢妄言!”

箭矢如飞掠空而上,直中王越胸口!

众人只听到“笃”的一声,王越又是一声惨叫,这个殿阁学士,知建州军州事被一箭射穿心口,惨叫几声之后,便是从角楼之上,栽落下来。

轰一声落地之后,王越居然是面色淡然,死状并不太难看,很显然,他不可能投敌,委身事贼,这样不仅自己更加的身败名裂,家族蒙羞,还会被朝廷下令抄家,整个王家根基全毁。王越在建州行事,肆无忌惮,但对自己的家族却百般照顾,这样的人,不可能背弃家族,为了一时苟活下来,使家族受损。

不投降,又不敢自杀,只得激怒群贼,使自己痛快了帐了。

若是被俘生擒,王越怕是会被折磨羞辱,死的惨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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