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太道,“你们闺阁中弄个诗会,玩笑而已,就是罚,也该罚一件人家擅长的事,怎么偏生罚人家不大擅长的事,这岂不是有意叫人家出丑么?”
王瑕摸着腕中金镯,笑,“祖母,就是玩笑一二罢了。”要是她看得没错,赵大姑娘头上的首饰都是银鎏金的。
王老太太道,“都是诗会的姑娘们,借这个名头儿聚会也好,说笑也好。你们虽各自出身不一样,实不该轻贱她人。须知,宁欺白发翁,莫欺少年穷。若落第的是将军府的姑娘,谁会说罚她呢?就算罚了她,想必你们也不敢这样取笑于她。”
说着,王老太太叹口气,“你们姐妹以往都是住在帝都,同帝都的闺秀来往,想必是轻视边城闺秀的。我看赵大姑娘行止谈吐都很不错,她虽是军户出身,却是个明理之人。我问你,你们这样取笑她,可见她恼怒了?”
王瑂道,“赵大姑娘颇好涵养,凭人取笑,未见恼色。”
王老太太道,“你们以后莫学那些小门小户的作派,对谁都要礼数周全,此方是做人的道理。”教导了姐妹两个几句,王老太太便打发她们下去了。
王老太太轻声一叹,人生如此漫长,谁人能够一帆风顺?今日你笑人,明日人笑你。真是公道唯白发,春风不世情了。
梁嬷嬷过来换过新茶,笑道,“好端端的,老太太怎么又叹起气来?”
王老太太笑,“看她们这些女孩子,青春正好,年华正好,不禁感叹罢了。”
梁嬷嬷是王老太太的陪嫁丫环,终身未嫁一直侍奉在王老太太跟前,故此颇得王老太太信任。梁嬷嬷亦深知主子心事,笑道,“那位赵大姑娘,不过军户罢了。”
王老太太笑,“你跟着我这许多年,什么时候学得势利眼了。”
“倒不是奴婢势利眼,奴婢也知赵大姑娘不错。只是看老太太叹气,才多一句嘴罢了。”梁嬷嬷笑,“只看出身,咱们家姑娘的前程远胜赵家姑娘。再者说了,咱家姑娘这等身份,难道要纡尊降贵同个军户家的姑娘交往?”
王老太太摇摇头,“哎,我是见惯了一夜之间平步青云,也看惯了一夜之间跌落云端,到咱们这把年纪,哪个还真就这般看重门第出身?人这一辈子,各人各命罢了,并不在出身。”
王老太太笑着呷口茶,“我早看破了,许多事勉强不来,我也并不强求。”她是真的挺喜欢赵长卿的涵养,不是谁都有唾面自干的本领。赵长卿出身是差了些,只是,谁能料得到以后呢?如同一块石头,你说里面必有美玉,引以为珍宝;我不过视为寻常土石,亦是人之常情。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如此而已。
罢了。
王老太太的感叹尚且不提,小梨花儿家的包子生意已然开始,用赵长宁学着赵梨子的话说,“生意火爆的简直了不得,天天收钱收到手软。”
赵长宁这样的絮叨,无非就为一件事,赵梨子请他跟苏白去他家早点摊子吃早点,赵长宁特别想去,又怕母亲不允,所以来磨凌氏。
凌氏肚子一日大似一日,自然是不能同他一道去的。赵长宁退而求其次,道,“娘不去,叫姐姐跟我们一起去吧。有姐姐看着,娘总能放心吧。”
儿子磨了这半日,凌氏笑,“去吧。长卿带着你弟弟妹妹们一道去。”
赵长卿笑,“早听说他们支起早点摊子来,还一直没去过,明天去也好。阿蓉要不要一起去?”
凭赵蓉的性子,绝不会做出有*份的事,果然,赵蓉道,“我不去,姐姐同大哥一起去吧。”
赵长卿笑,“那我叫着苏先生阿白一起去。”
待得第二日早起,一行人不急不徐的过去,果然赵梨子的牛皮不是吹的。早点摊子的生意当真是好,尤其是包子,卖得格外火热。而且,早点摊子不仅仅是卖包子这样简单,还包馄饨,卖豆腐脑,炸油条,烙大饼,卤肉,小米粥,齐全的很。因为生意好,事也多,小梨花儿多请了两个三四十岁的妇人跟着忙活。
赵长卿他们一去,小梨花儿笑着擦一把桌椅,招呼道,“先生、卿妹妹、阿白、阿宁,都随便坐,要吃什么跟我说,莫跟我客套!”
大家各自说了,小梨花儿很快端了上来,赵长卿打趣,“果然是发财了啊。”
小梨花儿抿嘴一笑,“不够吃再要啊,可别跟我瞎客气,到时吃不饱。”
赵长卿笑,“你赶紧忙去吧。”
赵长卿没吃包子,拿了一角饼吃豆腐脑,一吃就笑了,小梨花儿真是会做生意,想必是卤肉的肉汤用来拌豆腐脑,这豆腐脑便格外的滋味儿好。她这摊子摆着五六张长桌,俱坐的满满,生意真是很不错。
看赵长宁大口吃卤肉,赵长卿道,“吃饱就行了,别吃撑。你想吃,明天再来是一样的。”
赵长宁鼓着脸颊“嗯嗯”点头,间或喝口小米粥,吃得开心不已。
赵长卿正照顾着弟弟吃饭,眼尾扫见一角绿裙坐在自己身畔。这桌子是长条桌,所以,他们一行四人也坐不满。赵长卿不禁抬头,见竟是熟人,不禁笑了,“赵姑娘也来吃早点。”竟是赵妙颖。
郑妙颖笑着指指前面买早点的丫环,“看到你在这里,跟你打声招呼。”
赵长卿介绍苏先生赵长宁苏白给郑妙颖认识,郑妙颖微微欠身,“先生好。”见丫环已买好早点,郑妙颖笑,“我家就在这附近,等哪天你有空,我请你来我家玩儿。”
赵长卿道,“我天天都有空。”
郑妙颖唇角一翘,起身道,“你家在哪儿,一会儿我派人给你送帖子,明天你来我家吧。”
赵长卿忙说了,郑妙颖颌首,起身道,“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