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杂乱之后,终于稍微安静了。
苏静雅听到一个很温柔好听的女音响起,声音柔柔软软的,虽然她没见过母亲的长相,但是光从声音判断,她知道她的母亲一定长得很漂亮。
母亲虚弱艰难地说着:“……护士小姐,麻烦你给我先生打个电话,拜托了,让我跟我先生通最后一次电话……”
“艾小姐,不好意思,你先生的手机打不通,你别着急,我们再替你打!”
“……宝宝,对不起,妈妈可能没有办法陪着你,看着你长大了。你要记住,妈妈很爱你,很爱很爱你,爱你爱到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妈妈真想一直这样抱着你,一直一直抱着,我的女儿……,可是,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宝宝,妈妈有很多遗憾,第一,没有替你取个满意的名字,不能给你举办生日party,不能参加你的婚礼,第二,可能没有办法跟你爸爸说一声珍重,没有办法再听他说一句‘我爱你’,宝宝,你要健健康康长大,快快乐乐跟爸爸一起生活,你一定要记得代替妈妈每年的这个时候跟爸爸说一句‘我爱你’,这算我们两人之间的约定,好不好?
宝宝,就算没有妈妈,你也要跟爸爸好好在一起生活,你要听爸爸的话,你知道吗?爸爸很爱妈妈,真的很爱……,你要记住,如果有一天,爸爸老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好好孝敬他,交男朋友,也要找个你爱他,他也爱你的男人……
如果你长大了,有人问你:你有妈吗?她喜欢你吗?你一定要告诉他们:我有妈妈,我妈妈很爱我。
……”
苏静雅听着录音,声音越来越虚弱,最后似乎毫无意识,一直在嘴里重复念着:“宝宝,安同,宝宝,安同……”
知道,录音响起一阵尖锐纤细“兹~”的声响。
这个提示,让她知道,那一刻,她跟母亲:阴阳两隔……
苏静雅失声痛哭出来,死死拽着录音器,她喋喋不休地呐喊着:“妈妈,不要走,妈妈,不要离开我,不要……”
她从来不知道,世界上,曾经存在一个如此爱她的女人,为了她,失去了宝贵的生命,她却一直不知道,过了整整二十四年,这得多寒心啊。
保姆听到苏静雅的悲痛的哭声,吓得旁边不知所措,不停安慰着:“小姐,你别哭了!对孩子不好!”
“小姐……”
……
苏静雅死死将笔记本和录音器按在怀里,泣不成声道:“……李妈,我也是有妈妈的人,我的妈妈很爱我,可是……为什么时间这么短了?好不公平,别人是是几十年,我却只见了她一面……”
天空,淅沥沥下着小雨。
冬季的雨,飞在脸上,就像刀子在刮。
苏静雅来到墓地时,一眼就看见站在墓碑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不知是淋了雨,还是……他真的老了,他的头发,此刻映入她的眼帘,苍白一片。
随着她的靠近,郑君南的头发,愈发的白。
墓碑上,没有贴照片,没有写名字,苏静雅细声问:“为什么不写名字?为什么没照片?!”
郑君南听到苏静雅的声音,猛然转过身,历经沧桑的浑浊眼眸满是欣喜,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浓浓的悲伤。
他摇头:“不用贴照片,不用写名字,因为我把她刻在了我的心上!”
苏静雅一下就哭了出来。
郑君南却搂过她,努力扬起微笑,对着墓碑说:“梦儿,二十三年,我终于实现了当初的诺言,我把我们的女儿找回来了,现在带她过来看你,你开心吗?!”
“……”苏静雅咬着嘴唇,止不住的流泪。
“梦儿,蓦然回首,你已经离开我二十五年了……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有没有想我?有没有想我们的女儿?
郑君南微微笑着,苏静雅抬头看向他,却发现他眼底闪动着泪光。很微弱,很不经意,可是,她莫名就相信这个男人爱惨了那个叫艾梦的女人……
“小雅,跟妈妈说几句话吧!”郑君南的嗓音,忽而就从头顶落了下来。
苏静雅点头。她擦干泪水,然后努力微笑着,最后,在一片静寂中,忽而冒出三个字:“我爱你!”
郑君南愣了愣。
苏静雅没有看他,平静地说:“这是她拜托我转告你的!”
细雨纷纷,空气中凝结起一层厚厚的雾气,笼罩在上空,仿佛心头怎么也缭绕不开的愁绪与思念,郑君南迷惘地望着墓碑,思绪远飞,眼前一切变得模糊,冰冷丑陋的墓碑顷刻间好似变成了一位妙龄少女,端庄站在那里,冲着他盈盈微笑。
郑君南满目柔情,温柔的,低低的,呢喃:“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