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一张淳朴的笑脸,让晏蓉心下大慰,她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位置越高,其实责任越重,治下百姓敬信晏氏,晏氏当为太原百姓撑起一片天。晏蓉当初愿意挺身而出,除了自身和家人,这些伴她成长的百姓未尝不是其中一个因素。
晏蓉面带微笑,颔首回礼。
似谪仙般的女子唇畔带笑,眸光柔和,顾盼间眉目婉转,极为可亲。百姓欢呼雀跃,一路尾随。后来,晏蓉见人越来越多,只得对正挤眉弄眼的小弟抛了个白眼,要放下帷幕。
晏辞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晏蓉看过去,不免连他旁边的彭澈一并收入眼底。后者对这个优雅如仙般的表妹了解不深,乍然见她如此灵动且大反差的一幕,他愣了愣,随即露出微笑。
彭澈大约觉得这样的晏蓉更有人气,笑意比刚才深,那张白皙的面庞更显俊秀。好些跟车的大姑娘小媳妇被晃花了眼,不知谁踩了谁的脚,人群中“哎呀哎哟”连续发出好几声尖叫。
彭夫人笑着摇摇头:“你们这几个孩子呀!”
彭氏出了名的基因好,专出俊男美女,晏蓉这副好相貌,也少不了彭氏的功劳。她放下帷幕后,见母亲目露欣慰,便随口问了句:“六表兄目前供职于太守府吗?”
“正是,那孩子初来时憔悴黯然,夜不能寐,后来让疾医问诊了半年,渐渐养好,才有了个笑模样。”
彭夫人叹气,彭澈是心病,灭门之祸,即便外嫁女如她也大病一场,万幸她有夫君又儿女,另有精神支柱才渐渐走出来,彭澈更难才正常。
“只是你表兄还未婚配,守了三年孝,如今说起来也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彭夫人心下一动,忍不住看了眼搂着自己胳膊的爱女。
话说回来,她女儿和侄子成婚也是很不错的,侄子已在晋阳安家,这样的话,她女儿不就不用再离开她了吗?
一想到晏蓉之前的一次婚姻,晏家三口的心如刀割,晏珣夫妇如今虽失而复得还紧着欣喜,但两人从没想过让爱女顶着个寡妇名头过一辈子的。
寻得良人,生儿育女,相伴终身,才是正途。
彭夫人此念一起心中大动,她琢磨片刻愈发觉得好,暗忖今晚得和夫君商量一下。
不过即便夫君赞同也不急,慢慢来就行,她女儿才回家呢。
晏蓉还不知道她母亲已经在琢磨她嫁人的事了,而且对象还是血缘那么近的亲表哥。她随口问两句便作罢,洛阳四年她饱经沧桑,早不会轻易对人产生诸如亲近之类的情感。
在她心里,彭澈该放在距离比较近的亲眷位置,日常维护好血脉之情,不能远着,非常客观。
百姓簇拥着,一行人用了比平常多两倍的时间,终于抵达太守府。
晏蓉撩起帷幕,熟悉的府门,两侧还有一对熟悉的大石狮,彩绘的斗拱雀替,色彩艳丽精描细绘,和她印象中是一个模样。
她高高兴兴地跨进大门,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浑身舒畅。先到宗祠拜祭了祖宗,又多给祖父上了炷香,低声告诉他自己回来了。
最后端端正正跪在蒲团上,给父母磕了三个头,禀道:“阿爹阿娘,不孝女阿蓉回来了。”
晏珣彭夫人热泪盈眶,忙忙扶起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家四口又哭了一轮,最后晏蓉姐弟先止了眼泪,又劝住了父母。彭夫人说:“阿蓉你先更衣梳洗一番,歇上一歇再开宴不迟。”
晏蓉归来,自然有洗尘宴的,不过如今才半下午,不急。
她现在还一身男装胡服,风尘仆仆,父母见了难免心疼,忙让她先去梳洗休息一番。
晏蓉从善如流。
她的院子在东边,太守府东路最好最向阳的一个,五年前栽下的小枣苗早已长大,亭亭如盖,院内花草郁葱,色彩斑斓的蝴蝶悠闲振翅。
登上台阶,入得正房,淡青浅紫的帷幕,米白色的坐席,槛窗前的矮几还并排放着两个棋盒。晏蓉知道,左边那个放着白玉研磨成的棋子,而右边那个则是墨玉的。
一切和她离家前一模一样,除了那颗长大的小枣树可以证明时光流逝,父母精心维护下一颗爱女心拳拳,晏蓉心头酸酸涩涩的。
沐浴更衣,换了一袭浅粉色的曲裾,掌宽的腰带在盈盈细腰上一束,倍显轻盈多姿。晏蓉跪坐在妆台前,申媪熟练地为她顺着柔软的乌发。
到了这一步,申媪犯了难,她不知道给主子梳什么发髻好。毕竟少女的发式和妇人是不一样的,按理说,即使守寡也得梳妇人发式,但申媪不大情愿,想必晏珣夫妇也不会爱看。
“阿媪,梳个灵蛇髻罢。”
灵蛇髻,是少数几个妇人少女都能梳的发式,两者间会有少许差异,但以申媪巧手,相信不会是问题。
“喏!”
申媪高高兴兴应了声,还是她家女郎聪明,自己刚才就想不起来。
虽一路舟车劳顿,但精神亢奋的晏蓉并不觉得累,梳妆打扮完毕,就直奔父母所居的正院。
一家四口,开宴前就聚在一起说话,到了这时,大伙儿情绪一稍稍平复,不再动不动垂泪,晏珣三人开始关心晏蓉洛阳的生活,以及逃离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