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陆潇潇躺在床上, 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傍晚时分, 兄长同她说话时的情景以及听到她的答案后,他黯然神伤的样子。
她阖上双目, 轻轻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想,如果当时她是另一种回答, 那……
这念头刚一生起, 她就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一时之间, 心头涌起惭愧、惶恐等多种情绪, 以及浓浓的罪恶感。
陆潇潇睁开眼,望着黑漆漆的夜色, 隐隐有些头痛。
她想,或许她也应该问问佛祖, 她到底该怎么做。
次日一大早,侍女便捧来了衣衫等物, 帮她沐浴梳洗。
收拾妥当用早膳时,陆潇潇毫不意外地看到神情如常的兄长。
她压下心头那些不自在,冲他笑了笑:“哥。”
她心里却不由地想, 连她自己都翻来覆去想了许久,获得不如意答案的他, 只怕会更难受吧?偏偏他还要在她面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待她一如既往。
这么一想, 陆潇潇心中既酸涩又愧疚, 也不与他四目相对,尽量回避他的视线。
陆景行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温声问:“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没,没有。”陆潇潇笑了笑,“挺好的,就是想到等会儿要去还愿,有点紧张。”
陆景行瞥了她一眼,状似随意地道:“不要想太多,按着你自己的心意就好了。”
陆潇潇“嗯”了一声,也不知他是说去还愿的事,还是说昨天傍晚的事情。
还愿这种事,真做起来,也不算太麻烦。
陆潇潇站在不远处看兄长与金光寺的住持交谈,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父亲真要把母亲的长生牌位供奉在这里?”
她记得清楚,这是穆承志的声音。那他口中的父亲,就是吏部尚书穆宴?母亲?是了,穆夫人已经亡故多年了。
她下意识看向兄长,他正和那个须发皆白的住持说话,浑没留意到这边。
紧接着,她又听到了穆尚书的声音:“嗯,这里香火旺盛,供奉在这里,我也放心。”
她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这才又看向说话的人。
正走过来的两个男子,一个年约四旬,儒雅方正。一个十七八岁,容貌英俊。
年轻些的是穆承志,年长的那个自然是吏部尚书穆宴了。
看见了陆景行,穆宴立时带着儿子上前跟这个新贵打招呼:“陆将军。”
陆景行中断了与住持的谈话,微微一笑:“穆大人。”
穆宴有些好奇地问:“陆将军这是……”
“哦,出行前在金光寺许了愿,如今平安归来,自然是要还愿。”陆景行回答。
穆宴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来:“原来如此。金光寺确实灵验。”他指了指身旁的儿子:“这是小儿承志。”
陆景行眸光轻闪,略一颔首:“穆公子。”他移开视线,冲穆宴道:“久闻令郎书画双绝,风度翩翩。今日一见,果然颇有穆大人的几分风采。”
穆宴哈哈一笑,连忙摆手:“哪里哪里,陆将军谬赞了。陆将军才是当之无愧的少年英雄。”
穆承志也道:“与胡渚的这一战,陆将军带人力挽狂澜,反败为胜,真令人敬仰。”
他说话时,脸上不自觉带了向往敬佩之色。
其实这一仗下来,已有不少年轻人将陆景行视为楷模。
陆景行只笑了一笑:“侥幸而已,也算不得什么。”他停顿了一下,问道:“穆大人和穆公子到金光寺是来上香?”
穆承志摇了摇头:“不,我们此次前来,是要在这里,给母亲供奉一个长生牌位。”
“长生牌位?”陆景行抿了抿唇,神色莫名。
穆晏道:“是啊,内子亡故多年,老夫每每想起,都心中不安。”
陆景行垂眸,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讥诮,他轻叹一声,慢悠悠道:“原来是想求个心安啊。”
穆承志听这话似乎有哪里不大对,但具体是哪里,他一时也说不上来,只补充了一句:“也是为了让母亲在天之灵能够安宁。”
陆潇潇没想到他们居然攀谈起来,她内心深处,并不想他们有太多牵扯。她悄悄上前,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哥哥。”
穆家父子这才注意到她。
穆晏奇道:“这位姑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