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许书兰,又让蒋欣瑶心中狂笑不已。这个泼妇,取的名字偏偏又是书啊又是兰的,也不知其父母是如何想的。欣瑶强忍着笑,看向蒋欣珊。只见她红唇轻咬,默不作声,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老太太冷笑道:“既这样,我便再让你多个选择,国子监祭酒郑恒嫡出的孙子郑亮,今年十八,书读得很好,尚未娶妻,只通房两个。这是你大姐姐为你说的亲,半柱香之内,你给我个答复,选哪一个,我决不阻拦,六十四抬嫁妆,风风光光把你送出门。许书兰,这样,你可满意了?”
许氏翻了个白眼,冷笑连连道:“早这样爽快,不就好了?何必藏着掖着,在背地里捣鼓来捣鼓去,做人啊,就要光明磊落,别整天尽干那些偷偷摸摸的事。”
老太太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索性板着脸,看向另一侧。
欣瑶对许氏吵架的功夫颇为满意,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啊。谁能像许氏一样,舍了身份,舍了脸面,不管不顾,撒泼打滚,唱念俱佳。
若当今皇帝有许氏这么一个强有力的帮手,哪需要装什么孙子,布什么局?谁不听话,叫到身边,骂他个排山倒海,骂他个天昏地暗,骂他个地动山摇,不出三天三夜,保证连他家祖坟里躺着的祖先都会跳出来跪地求饶。
时间一分分的流逝,归云堂里一片寂静。
老太太手持佛珠,闭目养神,面无表情。
蒋宏生绷着个脸,面色不豫,活像别人欠了他几万两银子似的。
蒋元青夫妻头颈相交,窃窃私语。看那沈氏的脸色,倒有几分兴灾乐祸的喜气。
蒋元航一瞬不瞬的盯着跪在堂中的亲妹妹,眼神如同看到了宝物一般专注。新妇吴氏正襟端坐,若有所思,脸上无风也无浪。
顾氏低垂着眼帘,面有哀色,一双白晳的玉手交叠搁在腿上,微微有些颤抖。
蒋元晨小朋友则一脸怒气,却隐而不发,如同一只伺猎的豹子,随时等着猎物的出现。
蒋欣瑶不动声色的打量一圈后,目光落在了上首的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啊老太太,你一门心思护着三小姐,可曾想过我也是你的孙女,这样的火坑你眼睁睁的逼我往下跳,你可知我的心也会痛,也会伤。今日我就要让你尝尝被人反咬一口的滋味。这滋味如何,还合您的胃口吧。
蒋欣瑶无声的垂下了眼帘,心中再无半分暖意。
许久,蒋欣珊高傲的抬起头,修长的脖子露出优美的弧线,轻声道:“祖母,父亲,我已经想好了,女儿愿意嫁到庞家。”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视线均落在了三小姐身上。
老太太冷笑连连道:“好,好,好!”便再也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许氏听罢,拿着帕子,掩面轻笑道:“亲家母,看到了没有?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放着好好的将军夫人不做,偏要去做那书生的老婆,打量着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蒋宏生厉声道:“蒋欣珊,你可想好了,将军夫人这个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郑家诗礼传家,几世书香,清清白白的人家,哪一点比不上庞家?真真是鼠目之辈。”
蒋欣珊一滴清泪缓缓划落,幽幽道:“父亲,女儿愚笨,不会说什么大道理。庞府这门亲事,按理并非女儿的良配。老太太让我嫁到郑家去,也是为了我好。只是女儿知道,庞府这个亲,若女儿不应下,得罪的是侯府与庞府。咱们蒋家靠着祖母,父亲苦苦相撑,四处周旋,女儿于心不忍。当初二姐姐能为府里牺牲,我一样也能。”
豆大的泪珠则白皙的脸庞滚滚而落,眼中的哀伤半遮半掩恰到好处,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四妹妹比我年岁小,长幼有序,虽然我与她一向不合,但到底是骨肉血亲,我怎么忍心让她代我出嫁。父亲,女儿以前不懂事,给您惹祸,这回就当将功补过。祖母,孙女不孝,辜负了您一片苦心,您宠我疼我十几年,孙女无以为报,只求祖母看在孙女一片孝心的份上,解了姨娘的足,让她有个安生之处吧。”说罢,蒋欣珊深深伏倒在地。
剧情急转直下,刚刚还是不识好歹,忤逆长辈,嫌贫爱富,贪慕虚荣的鼠目之辈,几句话就成了一身正气,慷慨就义,姐妹情深,舍身为家的仕义孝顺之人。
除了欣瑶外,所有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蒋欣瑶轻轻摇了摇头,心道,三姐姐,你果真没让我失望,这一出反转剧着实精彩,只是你的猪队友前面那一番精彩绝伦的表演生生让你的舍生取义打了个大大的折扣。
这场你自导自演的戏,演员很出彩,剧情生动转折,情感处理到位,除了略显夸张、牵强外,勉强算是场好戏。只是最后那句为周姨娘求情的话,是个大败笔,说得时间不对。
古往今来,英雄都是重情重义,无欲无求的,这会提及,就显示不出的你舍生取义,倒有些挟恩图报了。老太太活了一把年纪的人,父亲混了十几年的官场,都是成了精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反常即为妖呢?
三姐姐啊三姐姐,下回演戏,千万别小看观众的智商。你离真正的演技派还差了一大截,当然假以时日,多多磨练的话,说不定还能上升到一个新层次。
努力,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