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力望向喋喋不休的祖父,静静的盯着他花白的头发看了许久,末了才无面表情称下次再把他叫回来,便是成亲时候。不拘什么人家,只老爷子看中便可。
老爷子点了点头,却无一丝喜色,叹着气拍拍孙子的肩膀。
“阿力,并非祖父不通情达礼,实在是这丫头太过聪慧,慧极必伤啊。咱们沈家,只需要一个听话的主母。她提的那两个要求,换了任何一户人家,都不会答应的。更何况这次她跌落山涧,听说身子受损厉害,内伤极为严重。祖父本来就担心的身子不能生养,这下倒好……一个不能生养的主母,在沈府是站不住脚跟的。”
凡富贵人家,繁衍三四代后,俱是人丁繁多,管不胜管。
沈家传家至今,已经五代,却嫡是嫡,庶是庶,子孙大多出息,断无作奸犯科,斗鸡走马之类,靠的便是每一代掌家人的高瞻远瞩,运筹谋划,才富贵尊荣至今。
因此,当家人的婚姻,便成了沈氏家族的重中之重。
沈老太爷子的嫡妻唐氏,便是出身清贵的大家闺秀,模样标致且不说,性子更是温柔贤惠,对沈老太爷子的话言听计从。
妻贤夫兴旺,老爷子纳四房小妾,生庶子,庶女六七个,争风吃醋之事虽常有,断无人敢嚣张跋扈,阴险算计。
有道是富贵有数,子孙无尽。人丁兴旺,儿孙满堂向来是一个大家族兴盛的标致。
蒋欣瑶自小苦药不断,此次清凉山连人带车跌落山涧,身子更是受损厉害,能不能生养还真是个问题。
再加上蒋欣瑶所提的那两个苛刻的条件,使得原本对她还算满意的老爷子,再三衡量之下,终是弃之。
倘若欣瑶两年前说这话,沈力定会为她跟老爷子再争上一争。斗上一斗。这两年,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多,又在军中跌打滚爬一番。沈力的性格更加的安稳沉着,遇事冷静。他早就明白,沈家是他无法逃避,不可退缩的责任。
他的人生,从三四岁被老爷子接管的那一刻,就定了型。老爷子十几年来悉心教导,耳提命面,为的就是等他接手沈家的那一刻。
所以即便他对欣瑶情之所钟,也断做不出违背祖父的事来。
因此这一夜的枯坐,比着两年前的那一夜。少了不甘与心痛,更多的是无奈与不舍。
娇躯在手,暗香袭来,冷漠掩映下的深情终究是喷薄而出,无法抑制。不能自拔。
许多年后,当他暮暮老矣,回想起离京前的那一夜,心里说不出的辛酸与后悔。
这辈子,他只做错了两件事,一是高估了自己坚忍,二是低估了她在他心中的位置。
……
欣瑶醒来时。在枕头边找到了一张信纸,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字“对不起”。
蒋欣瑶看后,心下莫名的涌出失望。
……
“那日小姐遇难,听说是沈公子找到的?”
“嗯,小姐受了那么重的伤,也是沈公子一路抱着回府的。”
“真的?清凉山离咱们府十几里路呢。”
“谁说不是。”
“沈公子对咱们小姐真真是……”
“嘘。小声些!”
……
蒋欣瑶想起昨日无意中听到的话,慢慢的咬住了嘴唇。感觉到了疼痛,皱了皱眉头,便轻轻放开,除了唇上数个牙印外。脸上再看不出一丝波澜。
碧苔,轻絮在外间做活,听到小姐房里有动静,忙端了水进来。
自打微云,淡月两个受伤后,李妈妈便让碧苔,轻絮贴身照料小姐饮食起居。这两个丫头跟着欣瑶七八年了,又是李妈妈一手调教出来的,尽心尽力自不必说。
只欣瑶更喜爱轻絮一些,这丫头话不多,做事却沉稳。
两人小心翼翼的把小姐扶起来,半靠在枕垫上,洗漱一番后。
欣瑶照例问了问微云,淡月两人的伤情。
这两个丫头从马车上下来,一个滚了几十米,撞到了树,头破血流,浑身擦伤;一个则摔断了腿。
顾氏怕听风轩人手不够,便把两人挪到她院里,派两个小丫头近身照顾,放在一处养伤。
碧苔笑道:“小姐,她们俩个好多了,心里惦记着小姐,都想早日回到咱们院里呢。”
欣瑶笑笑,没有说话,任由轻絮一口一口喂着清粥。
将将吃了一碗,吴氏扶着丫头的手,便来了。
自打欣瑶受伤后,吴氏便日日到听风轩坐坐,对于那日清凉山一行,吴氏绝口不提。姑嫂两个或说说家常,或聊聊女红,倒也和睦。
吴亦芳心里对这个小姑子说不出的感激。那日她到归云堂请安,刚到门口,无意中听老太太与公公说起欣瑶一事,才明白过来,她之所以能安然无恙的从山上下来,全是因为欣瑶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