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外有别,赵承钧陪唐师师无妨,但是其他女眷来了,他就不方便再待下去了。赵承钧听到丫鬟的禀报,对唐师师说:“你们慢慢选,我先出去了。不要急躁,不要跑动,不要使小性子。”
“我知道了。”唐师师无奈,推赵承钧的胳膊,“我都记住了,你快出去做你的事情吧。”
布坊的人就这样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妃把靖王推开,而靖王临走时,还不放心,特意停下来嘱咐:“不要逞能,小心身体,有不舒服立刻派人来找我。”
“好。”唐师师连连点头,巴不得赵承钧赶紧走。不知道的还以为赵承钧要出远门呢,他就是去前院书房坐一会,晚上就回来了,何必搞得这么隆重?
卢雨霏几人守在抱厦,卸下披风后没多久,刚好碰到赵承钧出门。卢雨霏几人连忙行礼,恭送赵承钧远去。
等赵承钧走后,卢雨霏一边往房间里面走,一边问:“王妃今日不舒服吗?”
引路的丫鬟非常奇怪:“没有啊,王妃今日精神很好。”
“那……”卢雨霏疑惑,“那为什么王爷回来了?”
说话间卢雨霏几人已经走到隔扇外,唐师师坐在罗汉床上,正好听到卢雨霏的话:“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提起王爷?”
丫鬟福身,垂着头回道:“回禀王妃,世子妃正在问王爷为什么回来。”
卢雨霏笑了一声,接过话道:“没错。听说今日书房聚了许多人,世子一大早就出去了,午饭都不回来吃。我见王爷突然回内宅,以为出了什么事。”
唐师师挑了挑眉,问:“这几天他们很忙?”
“当然。”卢雨霏说,“马上就年关了,官署再过几天就要放假,得趁这几天把积案旧案了结,还有西平城的布防、值班、巡逻,都要提前安排好了。世子仅安排西平城就忙得脚不沾地,王爷不光要管西平城,还要考虑其他地方,我本以为王爷会更忙。”
“是吗?”唐师师表情越来越迷惑,赵承钧和赵子询按道理在管同一波事,为什么从卢雨霏这里反馈的消息,和唐师师感觉到的完全不同呢?
赵承钧真的很忙吗?她为什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卢雨霏原本以为赵承钧是唐师师叫回来的,现在看唐师师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卢雨霏也纳罕了,问:“既然不是王妃身体不舒服,那王爷回来做什么?”
“不知道。”唐师师轻轻嗤了一声,随口道,“兴许是闲的吧。”
闲?世子院里的四个女人一齐惊讶了,赵子询这段时间忙得不见人影,已经许久没回后宅了。赵承钧比赵子询管的事情更多,按理只会更忙,唐师师竟然说靖王闲?
众女面面相觑,谁都没法理解谁。
喧喧嚷嚷中,除夕很快到了。三十这天,一大清早就有爆竹声,人人都换了新衣,喜气洋洋地互道吉祥话:“新年吉祥,福寿安康。”
燕安院里,走廊甬道洒扫一清,到处都亮堂堂的。正房内,唐师师已经八个月身孕,肚子隆起非常高,赵承钧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让她坐在罗汉床上:“有什么事让丫鬟去做,你自己就不要动了。”
唐师师撑着腰,后腰非常酸痛。赵承钧见她脸色不好,问:“腰疼?”
唐师师委屈地点头。她现在已经顾不上自己的身形好不好看了,如今她动不动就腰疼,稍微活动就累得气喘,晚上甚至连翻身都困难。好在有赵承钧陪着她,唐师师有时候半夜被惊醒,小腿抽筋抽的厉害,但是她连坐起来都没法,赵承钧觉轻,很快就会醒来,帮她揉腿。
昨天夜里唐师师又被惊醒好几回,她缓过来后就继续睡了,但是赵承钧睡眠不好,也不知道后面有没有睡着。唐师师对此有点愧疚,但又不想开口让赵承钧去另外的房间睡。
她怀孕这么辛苦,凭什么只让她一个人受罪,却让赵承钧安安稳稳休息?孩子是他的,赵承钧被他自己的孩子折腾,不是应该的吗?
唐师师秉承着我过不好别人也不能好的原则,装不知道,死活不开口让赵承钧出去住。好在赵承钧也从没提过,一直任劳任怨地陪着唐师师。
赵承钧听到唐师师的话,轻声叹气,伸手帮她揉腰。赵承钧第一次知道女子怀孕竟然这样累,要不是亲身经历,他根本无法想象,看似弱柳扶风、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女子,竟然要经受这么多辛苦。她们要忍受的痛,不比上阵杀敌的战士少。
天底下不是所有男人都会上阵杀敌,然而绝大多数女人都会生儿育女。赵承钧想到这里十分唏嘘,兴许见得多了,有些事情就失去了敬畏感,因为所有女人都要生孩子,所以生育似乎变成了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赵承钧亲自陪唐师师经历了怀孕反应后,才知道当年母妃怀他们兄弟三人有多不容易。可惜当时年少,他一心向往着外面,即使少有陪母妃的时候,他也在和母妃说父皇。
少年崇拜父皇,哪会知道,父皇只是偶尔来看他们,父皇再喜欢他,也不耽误后宫不断生下其他皇子公主。唯有母妃,才是真正无保留爱他们的人。
赵承钧手上力道适中,唐师师的腰痛大大缓解。她见赵承钧半垂着眸子,似乎有心事的样子,问:“王爷,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当年的我究竟有多么不懂事。”赵承钧声音很低,似乎带着无限慨叹,“我甚至,没有和母妃说过一句感谢。”
唐师师默然,赵承钧停了停,继续说:“那时候我只知道嫌弃母妃唠叨,不耐烦她叮嘱我读书上进,插手我的衣食住行。殊不知,后面想听的时候,已经再没有机会了。”
“王爷……”
赵承钧反握住唐师师的手,淡然道:“我没事,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养儿方知父母恩,可恨我明白的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