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非议张佳木,换了个人,一定不敢大声,偏他却是摇头晃脑,大声说了出来。张佳木听到了,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程森原本喝斥,但此时也知道张佳木是有意纵容,叫这些小娃娃胆子再大一些,于是也抿嘴一笑,只当没听到了事。
等到了厅堂之中,各人只觉得温暖如春,外头残雪未尽,当真是冷的紧,但一入这里,虽然四周无遮挡,寒风呼啸,但冷风似乎到了栏杆处就被挡住,根本不得进来,外头虽然天寒地冻,室内倒是温暖如春。
酒菜是早就准备好了,一共十余人,地方足够大,每人面前一张方桌,火锅和配料都备的齐整,一壶酒也早就温好,张佳木持爵相劝,笑道:“大家都是辛苦了,今天望日,一起同饮此杯,为太后和皇上贺千秋万岁。”
“是,太后和皇上千秋万岁。”
众人都知道,太后最近生辰就要到了,整个皇家都很上心这件事。张佳木好歹是太后的孙女婿,更加不能说什么二话,况且,每次倒这种时候,也是各家勋戚亲臣争强斗富的时候,礼物轻薄了,说着难听,人也被人说小气不说,上头心里也不欢喜。
爱财之心,人皆相同。哪怕就是帝王也不奇怪,别的明朝皇帝不清楚,万历皇帝的陵墓打开后,棺材里就有不少五十两一锭的马蹄金,上刻是云南贡金,这位皇帝天子是不是真爱财,一看就可知了。
当今皇帝,就算不象自己子孙那么贪财,不过喜欢财富也是免不了的了。此次太后千秋,皇家大操大办,给民间赏赐了不少,恐怕也指望亲臣勋戚们贡回来一些,少少约补一下损失。
当下喝了一阵,说了延绥战事的不少细事,陈逵志得意满,金千石等少年将领意气飞扬,范广听的兴起,因向众人道:“我在辽东当总兵官时,遇着这样的天,哪里能歇着?”
“老将军却往何处去?”
“当然是出去巡视!”范广意气甚豪,大声道:“兀良哈那些狗子哪里肯安份?这样的天,他们牧民也冻极了,孩子没奶喝,牲畜饿死了,没草吃。这些强人又冻又饿,一心来找咱们拼命,他们受冻挨饿,凭什么往咱们身上想主意?圣天子在上,他们要是安稳一些,做天朝顺民,没准还能赏赐些什么,太宗皇帝在时,不就是这样?”
张佳木摇头道:“太宗皇帝雄才大略,一生做事都无甚可说,做的最错的,就是把大宁赏给了兀良哈部,这样一弄,辽西和辽东之间被人横中切断,兀良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生生把这些鞑子的胃口给养足了。我以为,这是最大的失策!”
“对的,对的!”范广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在他面前直指太宗之失,当下高兴的满脸放光,拍着腿道:“瞧着没,明白人就是明白人。”
他站起身来,在怀里掏出一张舆图来,摊在众人之前,大声道:“你们看,大宁的位置何等险要?咱们握有大宁,就把辽东辽西联成一片,把蒙古和建州等地割裂开来,他们想合而谋我,呸,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太宗当年,只觉得国势强劲,兀良合又向来恭顺,所以一听他们求恳大宁水草肥美,一大方,就把这块地赏了这些狼崽子,现在,唉!”
“现在也不晚!”
张佳木也是站起身来,目光中尽是坚毅之色,他道:“宣宗皇帝几件事都做的错了,第一,容着下臣烧宝船图样,何等昏聩!宝船出海伤民不假,但亦不必连图样也烧了?船可以为害,也可以为善,就看人怎么用,烧了船就能不叫人君苦民害民了?简直是白痴所为。第二,就是废撤交趾布政使司。废三十万大军多年苦功,真真叫人不知道从何说起。第三,则是听从人的胡说八道,废撤奴尔干都司,不错,极边苦寒之地,汉人又几乎没有,但当年汉朝开西域又是容易的?现在我朝号称强盛,蒙古在北虎视眈眈,不及汉唐多矣。而西域至今更是不能染指,再弃交趾,废奴尔干都司,我朝疆域只是秦长城沿线罢了!”
他转身众人,持爵邀约一圈,只道:“我辈武夫,只知道弓马取富贵,宣宗年间,要与民休息,现在国富民强,士马强劲,诸君,不可因土木之变就失了进取之心,我想,皇上有一天也会醒悟过来,放吾等出师边土,为汉皇开疆辟土!”
这一番话,实在是他的心曲,而且是事前做过准备,所以说出来慷慨激昂,隐约有金石之音。范广等人还只是感动,王效毅等少年已经是热泪盈眶,众人一起举杯,都道:“尽饮此杯,为吾皇开疆辟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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